他没笑，也笑不出来。他只想闭上眼，哪怕只休息五分钟，只要五分钟……让他的身体能恢复一点点感觉。
可他知道，他不会停。
他必须在第四节回来。
耳边是教练沙哑的声音：“第四节主打高位挡拆，赵启多拉空位，苏盘回来的时候配合内线切入。注意7号体力也在下滑，现在是我们机会。”
“我还上吗？”他喉咙干得像烧焦的棉布，声音出来带着砂纸般的哑。
教练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严厉中藏着犹豫，“你还能走吗？”
“能。”
“你要是上去撑不了三分钟我立刻把你换下来，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苏盘点头，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不是最佳状态，可他心里那股想要“结束战斗”的执念，已经无法掩盖。
他站起来，毛巾随手丢在替补席上，整个身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他拍了拍脸颊，感觉到脸颊皮肤都在发麻。那是疲惫和过度专注交错产生的恍惚感，他知道自己状态很差，但他必须走上去。
就在他准备迈出步伐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金黄酥脆的炸鸡，外皮酥脆到一咬就掉渣，里头汁水爆裂的鸡肉，热气腾腾地冒着香味，配上咸得恰到好处的胡椒粉，再加一杯冰可乐。
他的胃猛地一缩，嘴里瞬间分泌出口水，他甚至感受到舌尖在轻微颤动。
我好想吃炸鸡。
那一瞬间，这个念头突兀得像一只从天而降的鸡腿直接砸在他脑门上，打断了所有战术、对抗、比分、节奏的思考。
我要是现在能来一口炸鸡，哪怕让我输掉比赛也认了。
“喂！你在想什么？”周航注意到他走路时有些走神，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没什么。”苏盘愣了一秒，转头却认真道，“你信不信，我刚才突然好想吃炸鸡。”
周航一脸懵：“你他妈清醒点，这是第四节！你跟我说你饿了？”
“不是饿……是想吃。”苏盘低头看着自己鞋尖，苦笑一声，“就是特别、特别想吃。”
“你是不是快昏了？”周航盯着他，语气里掺着半真半假的担忧，“要不要我给你叫个担架？”
“不用。”他深吸一口气，“炸鸡比赛完了吃，现在我要先把那7号拉下来。”
“你是要用鸡腿抽他脸吗？”
“也行。”
两人相视一笑，尽管疲惫，气氛却短暂地轻松了些。
裁判吹响了第四节开场哨，苏盘走上场地那一刻，整个人像上了紧绷的弓弦。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安静了些，目光汇聚在这一刻，仿佛空气都被压缩进了一个即将爆裂的气泡。
7号依然在场，尽管他的动作比之前慢了半拍，但眼神依旧凌厉。他看着苏盘重新上场，嘴角轻轻挑了一下：“你还在？”
“我也想问你。”苏盘回敬一句，“你还没累倒？”
“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
哨响。
比赛继续。
苏盘这次没有一上来就扑抢，而是站在内线附近，与赵启错位配合。他开始打无球，绕底线跑动，一次次借助掩护从盲侧溜出来，为队友拉空间。他的脚步已经不快，爆发力也下滑明显，但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每一个换位、每一个掩护，他都精准计算。他知道自己此刻是队伍节奏的调音器，而不是独奏的主音。他再也不执着于一对一对抗，而是开始相信队友，利用空间，把比赛推向一个全新的节奏。
一次快攻中，赵启将球甩出，苏盘冲刺接球的那一瞬间，双腿仿佛裂开般剧痛，但他还是咬牙迈出了那一步。
他跳了。
整个人像一根被点燃的火柴，闪着最后的火光冲向篮筐。他在空中强硬出手，球在对抗中打板入网，裁判同时吹响哨子——加罚！
全场沸腾。
苏盘落地那一刻差点跪倒在地，被队友架了起来。他站在罚球线前，双眼有些发花，呼吸沉重得像在喘命。
“最后一球了。”他自言自语地对着球说，“你要是进了，比赛我请自己吃炸鸡。你要是没进……我也吃。管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投出。
“唰！”
球进。
比分拉开至7分，对方喊了暂停，比赛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分钟。
苏盘回到替补席，全场观众在呼喊他的名字，连教练都罕见地拍了他肩膀。
他坐下来，再也不动，只是仰头望着天花板，大口喘息，仿佛灵魂都透支了一样。
“我做到了吗……”他低声喃喃。
“你不仅做到了，还他妈快要把自己累死。”周航递给他一瓶水，“疯子。你居然打到第四节还在幻想吃炸鸡？”
“那不是幻想。”苏盘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那是动力。”
“我下场就带你去吃。”
“别，我要自己一个人去，带着疲惫的身体、英雄的荣耀，还有一身臭汗，独自坐在油炸味满屋的店里，点一桶炸鸡……不加辣。”
“你倒是挺讲究。”
苏盘笑了，笑得像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疯子。他知道，这不是最后一场比赛，也不是他最巅峰的时刻。但这是他第一次，为了胜利把自己逼到了极限。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欲望”驱动下的爆发。
而他想吃炸鸡的念头，就在那一刻，成了他打完整场球的底层燃料。
比赛还在继续，他不在场，但他的存在却像一根早已点燃的火柴，照亮了整个球场的空气。
他靠在座椅上，望着队友们拼杀，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赢完之后，我要吃最脆、最热、最香的炸鸡，然后睡上一整天。
他的胃开始剧烈翻腾，他知道那不是紧张。
“喂！你行不行啊！”周航连忙扶住他，“别给我装，刚才还吼得跟条狼似的。”
苏盘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黏腻的汗水像一层老化的油漆，连球衣都开始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酸味。他懒得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还能呼吸，不需要送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