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气便已进入深秋,丰城城区种植的梧桐逐渐枯黄,可阿玛拉府邸庭院内的竹林却依旧葱翠。
自开始接受忍冬的治疗起,特蕾莎那延期两个月的月信终于叩门拜访,然而,因尚处于治疗恢复阶段,她每逢月信便疼痛不已,以至于不得不每个月请一天她从未请过的月信假,留在阿玛拉的庭院内接受忍冬的治愈能量。
此时她面无血色,闭着眼斜倚在窗边的藤椅上,肚子上盖着毛绒绒的明黄色小猫咪,享受阳光的洗礼,右手边便是罗希亚的床。
因着忍冬教习安达治愈术时采取术药合一的策略,阿玛拉购置新的庭院时考虑了相关需求,利用开设道场赚的钱和族内遗产买下这处府邸后,她又着人改造一番,由特蕾莎出资在庭院内开辟了一块种植大量常用药草的药园,并额外用一间屋子作为放置药材的药房。
目前,除了一些需取材于动物的珍贵药材之外,庭院里种植的草药已经可以满足基本要求。
莉切丝煎好药端进屋内,虽然动静足够小,但特蕾莎近来难以熟睡,加上疼痛感未完全缓解,所以只听得一点响声便悠悠转醒。
“我还以为奇迹出现了。”
莉切丝看着特蕾莎微微起身,第一眼便是确认罗希亚的情况,听着对方声音中难得带着几分慵懒,登时一阵无语。
“怎么了?是我这个亲妹妹,不满意?”
特蕾莎即使气色不佳,也还是强打着精神,给忍冬顺顺毛毛,笑出了声:“我哪敢不满意?现在我是寄人篱下休养的人,当然得一切听从医生的话。”
“给你开药的是忍冬,为你配药的是安达,我算哪门子的医生?”
纵然莉切丝嘴毒,她也还是走到特蕾莎身侧。
特蕾莎见莉切丝虽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走起路来仍不大利索,便想抱着忍冬站起来去扶莉切丝,但她一起身便感觉小腹因动作而绞痛,进而血流成河,只能坐回原位,任由莉切丝将药喂到她嘴边。
但她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随后便把碗从莉切丝手中接过来,作为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上位者式关心。
“坐吧,我自己有手。”
莉切丝倒也不和特蕾莎客气,一屁股坐在特蕾莎身侧的凳子上,监督这个在人前能言善辩的外交大臣乖乖把碗中的汤药喝干。
“安达去外面采购了吗?怎么快晌午了都没回来?”
“是啊,今天轮到她,明天就又换成我了。最近物价比之前贵了点,安达每次出去采购必得和那些小商贩讨价还价一番,所以她买东西会比较慢。”
物价波动的消息引得特蕾莎心中一阵警觉——和帝国皇女的会谈结束后不过一月,帝国使馆方面便寄来试行援助方案,表明希望东凰额外提供军粮援助,开辟免税专用运输通道。
她曾将该方案提报小议会讨论,意料之中地,除了妮塞以外的所有大臣均不同意,她便暂且按下不表,面上仍和帝国方僵持不下。
不过,现在看来,帝国借款借粮到底还是对民众的生活产生了影响。
特蕾莎揉揉睛明穴,脸上现出一层懊悔,又不想让莉切丝因为一些宏观问题妄自担心,便心虚地转移话题。
“……抱歉,现在母亲的身份尴尬,我没办法带你去直接面见。”
“你一和我单独待在一块,能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莉切丝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特蕾莎最近繁忙的程度远远不是之前在各国游历时可以比的,就连特蕾莎已经在明面上休假的当下,外交院和魔导科技管理院还会纷纷派使魔寄来信件。
人在忙碌的情况下总是找不到太多话题的,因此莉切丝纵使对特蕾莎的“敷衍”有所不满,也只能将手上藏着的糖渍乌梅塞到特蕾莎手心,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去。
“最近阿玛拉大人回家都会给我带来母亲的信,我也会在阿玛拉大人进宫前写好回信给她。所以,这段时间我已经快被母亲快要从信中溢出来的歉意淹没了,还请你不要一见面就道歉。”
特蕾莎笑盈盈地捏起手中乌梅,举着它在阳光下端详:“莉切丝,你把我当小孩子吗?”
“什么意思?”
“我听说在东凰,只有哄小孩子喝药的时候会拿糖渍乌梅来哄骗。”
“这——”莉切丝登时涨红了脸,“我、我只是模仿安达而已,她之前也这么对我,我还以为她是在关心我,没想到……啊!我又被那家伙耍了!”
忍冬立马忍俊不禁,在特蕾莎肚子上打滚,莉切丝见状羞恼地把忍冬捧起来,将它从头到脚揉搓一番,引得它不住嘎嘎笑。
“莉切丝,笨笨。”
“不许这么评价我。”
话虽如此,莉切丝脸上倒未见愠色。
特蕾莎被眼前温暖可爱的互动氛围所感染,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她把手上的乌梅放入口中含着,唇角现出一抹暖意。
“你为什么会选择修习治愈术?之前倒没看出来你对治愈术如此感兴趣。”
莉切丝任由忍冬爬到她未戴簪钗头饰的发髻上,顶着忍冬反问:“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我做什么选择了?”
“就是……”
特蕾莎眯着眼,认真瞧看一番眼前着一袭蓝灰色长衫的妹妹,忽而发现莉切丝的确是抽条成长不少,原本光滑圆润的婴儿肥渐渐消下去了,尖下巴由此显露出来,竟真有点见习医女的风范。
“以前总觉得你看上去和医护人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你修习治愈术究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只是单纯想和安达在一起?”
若是以往的莉切丝,定是一听到安达便一脸恼怒,并激烈地辩驳“我才不是为了她”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莉切丝只是揉揉忍冬的前爪,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不大清楚……或许两者都有吧?”
“你这是什么说法?”
“我从来没试过学习魔导术式,因为我觉得这东西和我无缘,我也不必去学——直到接触木之魔剑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