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三州府的竹简送进行宫苑的时候,间军司的折子也压着军政署的铜印前后脚送进行宫苑。
州府的竹简是董昭亲自送过来的,上边写的内容就是弹劾孙礼和间军司对蜀谍不作为的事情;而间军司送上来的折子则是处理蜀谍李轩辕的意见,折子最后一页用一个大大的斩字,宣告着李轩辕的人生终点。
曹爽收敛了很多之后,身体也休养回来了,这几天没有在自己的后院独守,而是晨昏两不落,拎着一把圣上御赐的玄铁青剑,在前院空旷的地方锻炼身体。
不过说是锻炼身体,其实是在等长安府的消息。
邓艾得手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两天了,可长安大街上寂静如常,似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这可太让人焦急了。期间他又去找过陈泰,试图拉拢这个尚书省行走的侍郎,可陈泰的态度比钟毓还要模糊,完全是一副来混日子的嘴脸……
这中间也等来一个好消息,就是郭配干脆利落的处置了东顺,这一点让他对墨迹的郭配有了新的好感,毕竟现在能被他忽悠的人越来越少了。
董昭拿着折子跟在管家身后进来的时候,看见曹爽正在亭子下擦拭宝剑,就主动凑上来打招呼问安。
“董大夫何必多礼,我就是个粮草司马郎,算起来还不如大夫的一个小拇指。”曹爽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坐在凭栏上的屁股却一动也没有动,完全没有要给董昭客套一下的意思。
“常侍郎真会开玩笑,您是代表圣上来的,下官可不敢等同比较。”董昭行了礼,站起身,双脚就立在原地客客气气的站着。
“代表圣上这话我可没说过,董大夫也莫要乱说;但我手中的这把剑却真是能代表圣上,董大夫可认得此剑?”曹爽瞥了一眼董昭手中的信盒,就把那剑挥舞了两下,指在董昭面前。
董昭一介世儒,又怎么识得兵器,但被曹爽这么点拨,昏花的老眼也被迫瞪大了看向剑柄,剑柄尾沉缀金黄流苏,剑柄上雕刻錾金游龙,剑身起处冷刻青剑二字,吓得董昭赶紧双膝跪地,高呼圣上万岁。
自打先武帝曹操把青釭剑奉为神器之后,曹家人几乎人手一件青字打头的佩剑,至于圣上更是有八把青剑用来悬赏有功之臣,而第九把剑则是圣人自持的归一青剑。
如果董昭没猜错的话,曹爽手中的这把剑,剑柄应该刻着一个忠字。
见圣上要跪,见圣上之物自然也要贵,按照这八把剑的规矩,可在宫阙之外替圣处决!董昭自然就膝盖发软了。
“常侍郎忠勇无敌,下官还是第一次面见圣上青剑。”董昭跪在地上回应了一句。
“董大夫莫要慌张,这是临出发前圣上赐予我的,别说你第一次见,这也是新圣上第一次赐剑。”曹爽得意的收起青剑,转过身笑吟吟的问道:“我看大夫手中捧着州府信盒,城内可是有大事发生?”
董昭站起身犹豫了片刻,面露难色的说道:“下官也正为难,要不要把这盒子呈递大司马批阅,可如果不呈递,这又是州府议会共同表决的结果……”
曹爽的眼中瞬间放光,毕竟能让董昭这么犹豫的事情,想必不会是小事情,于是让人看了一杯茶,引着董昭慢慢叙述。
董昭就把夏侯晚煽动几人弹劾孙礼和间军司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常侍郎,您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夏侯别驾不是给大司马添堵么,就是孙参军真的犯了错,也该等到战事稳定一些再说。”
“钟毓和陈泰都没有意见?”曹爽好奇夏侯晚是怎么说动这两个人的。
“最终的决议出来了,看起来就是没意见,但其实并不相通,钟男爵认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令行禁止,因此支持夏侯别驾的做法,而陈侍郎本意是大局为重过后再宣,再加上下官,相当于两票对两票,但夏侯别驾继续逼陈侍郎,陈侍郎就妥协说先发行宫苑再议。这样也好,让大司马先有个准备……”
“一个小小的西别驾,竟然还在长安掀起浪花来了,也就是你们太好说话了,纵容他动不动就往洛阳寄书,我早就提醒过孙礼,万民书的事情说不清就跟这个夏侯晚有关,他磨磨唧唧额度查了半天说是商户自愿的,现在好了,人家反过来欺负到他的头上,还连累大司马也跟着吃哑巴亏。”曹爽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也烟消云散。
董昭不敢说话,若说其他的,这个憨厚的士大夫还能同曹爽讲一讲,可万民书的事,他也略知一二,其实就是曹爽私下点拨郭配,篡改了曹真的意思,这才导致现场失控。
曹爽暗自生了一回闷气,借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凉风才算是冷静下来,他心思思忖片刻,觉得也是个敲打孙礼的机会,于是就让董昭把那盒子留下,自己会替他呈递大司马,除此之外,他在钟毓和陈泰那里触碰的眉头,也要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老父亲上上强度。
董昭不敢苟同,但看着桌子上的那把青剑,也自知拗不过曹爽,只得虚情假意的谢了一回,转身朝大门口走去。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邓芝捧着个折子迎面走来,董昭赶紧给鲁芝打手势,示意他等一等再进来,可秉直的鲁芝没看懂董昭的意思,于是就在院子中跟董昭撞了个满怀。
这番情形董昭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简单的行了礼继续朝门外走去。而鲁芝看到不远处的曹爽,不由地皱起眉头,这才看明白董昭的意思,再回头看时,董昭已经逃跑似的站在门庭之后,面带难色的朝自己张望。
鲁芝咽下一口闷气,转身礼貌的朝曹爽行了礼,然后昂起头阔步朝后院走去。
曹爽看着他的身影,不由觉出诧异,像这么无礼又不懂人情世故的大魏官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他提着青剑喊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厮胆敢擅闯行宫,还不快快停在原地。”
他这么喊时,给鲁芝领路的管家当即停了下来,但鲁芝却不管不顾,依然大步朝前走去……这景象看的门外的董昭眼珠子几乎要跌落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