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再多的不舍,王学洲和邵泰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队伍冒着风雪越走越远。
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两人身上都落下了厚厚一层雪,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天气实在是不好,只怕过年他们都在路上。
“走吧师弟,我给他们装了不少干货,就算在路上也不用担心他们,天气不好我们也早点回去吧。”
邵泰拍了拍王学洲身上的雪,和他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
邵泰将一份报纸递给他:“今日的。”
王学洲接过去看了看,上面现在已经分了好几个板块,有朝中要闻,也有宣扬陛下的爱民之心,自掏腰包给城中沟渠修葺了等等……
“啧啧,对味儿了。”
有官办报纸那味儿了,反正有点风吹草动就得吹,往好了吹。
邵泰脸色微红,转移了话题。
“你二师兄来信,说他收到了调令,平调去太仓港任海防同知,其中有你的手笔?”
“嗯,我举荐的。”
王学洲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小心一些,我知道你没想那么多,谁合适就推荐谁,但是朝中的那些人说不定要参你以权谋私。”
“师兄!我现在这样已经无所畏惧了,随便他们参什么,说我什么都影响不了我分毫。”
“但这样时间长了,陛下心中会不会多想?一旦听的多了,心思就变了,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师兄不必担心,我准备再干十年就退休。”
“退、退休?”
“呃···就是致仕。”
邵泰这下子是真的错愕住了:“等等,不至于!怎么就说到致仕了呢?”
“我真这么想的!早点干完早点致仕,他们看我再不爽,也就这些年了,就跟有了孩子的夫妻一样,大家凑合凑合稀里糊涂把日子过下去算了。”
“你如此年轻怎么思想如此消极?都开始想致仕的事情了!是不是谁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师兄替你出气!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这怎么说着说着颠倒了?
刚才不还担心有人参他吗?
邵泰拉着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路,听的杨禾直打哈欠。
到了邵家,王学洲将人往门口一扔,立马让人赶车跑了。
邵泰站在原地扼腕跺脚:“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师弟!让老夫查出来定要参你一本!”
王学洲回到家的时候,大门敞开着,一群人正往里面卸东西。
“蛋叔!”
一个少年看到王学洲,欢喜的跑了过来。
王学洲定睛一看,大喜过望:“狗蛋!”
狗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是我!”
王学洲狠狠的撸了一把他的脑袋:“你不说要考上了来找我?这是考上了?”
狗蛋看着他这亲昵的动作,立马有了亲切感:“蛋叔,你怎么还跟以前喜欢摸我脑袋,我都是大人了!”
王学洲两只手抬起来狠狠地揉了一顿:“这叫关爱后辈,你懂个啥!”
旁边又跑来一个少年,看到王学洲这样咧嘴一笑:“侄子。”
王学洲:“······”
管他多大的官,在村里辈份儿从出生的那刻起就定下了,且无翻身的可能性。
“走,回家说!”
王学洲高兴的拉着人进门,自动忽略了喊人的流程。
进了家门才发现,狗蛋的爹王学峰正在家里和张氏说话,旁边还站着几个村里的青壮,看上去精神头都不错。
看到王学洲回家,一个个都露着大牙:“子仁回来了。”
“几位哥哥叔叔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刚来,老爷子托我们带些东西给你们,我们就来了。”
狗蛋拍着胸口说道:“这一次老家送年礼,我爹带着我们来的,走完这一趟,日后老家的节礼都我们跑!”
旁边的扁担有些兴奋的开口:“对,二哥写信说他那里缺人,我们就来了,不过来了才发现二哥不在家。”
扁担口中的二哥说的是王承志。
王学洲听了话里的意思,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们:“你们,不念书了?”
扁担和狗蛋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蛋叔,我才发现我之前说考上来那是吹牛的,读书太难了,我就不是吃那碗饭的料。”
“我,我也不行,夫子上课我最多只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就昏昏欲睡·····”
王学峰立刻骂道:“这兔崽子怪会哄人的,之前一直说什么自己学的很好,将来也要做秀才公,将我和他娘哄的美的不行,到处吹他是个秀才苗子,结果被人家夫子找上门了才知道,这家伙上课就打瞌睡,夫子留的课业也不好好做,夫子实在受不了了才上门说,他去读书纯粹浪费族里的粮食!我这羞的呀!无地自容!”
越说越来气,王学峰撸起袖子就想上手。
狗蛋左躲右闪,中气十足:“我算学就学的很好!还会打算盘哩!那四书五经我听着就牙酸,脑袋晃成豆腐渣了也背不会,我也没办法啊!”
王学文在一旁惊喜交加:“没想到我这样的,竟然还是天才?!”
虎墩听着父亲的话,板着脸严肃道:“父亲和三叔是一个爷爷生的,您应该对比三叔,而不是其他人。”
王学文大手往儿子头上一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王学洲制止了王学峰打孩子的动作:“无妨,实在学不进去干别的也行。我爹给你们写信了?”
狗蛋连连点头:“二爷爷说他做生意需要人,我和扁担两人就动了心思。”
张氏看着两个人忍俊不禁:“孩子想学别的,也是有进取心,这世界上又不是非要读书才活的下去。”
“儿子,你爹啥时候回来?”
王学洲算了算时间:“估计到二十五了吧。”
张氏拍板:“那就让扁担和狗蛋住下!等到你爹回来了让他们跟着你爹学本事!”
王学峰感激涕零:“多谢婶子!”
年终朝廷也要做年终总结,王学洲没时间在家里多待,看着母亲和媳妇安排好了家事,他就出了门。
老曹、何慎、古在田、赵真一、逸王几个人全都在忙碌,就连年初分到这里的几个录事也都在忙着整理公文,统计档案。
最后将这些东西全都整理到一起,再由王学洲拿给陛下审阅。
看着忙碌了好些天,按照他的要求递上来的表格和附文,王学洲被干沉默了。
今年不仅没结余,因为打仗的缘故神机院的帐还成了赤字。
倒欠工部虞衡司矿石原材料五万两。
“你小子是不是做假账?我刚带回来的十万两!这就没了?”
何慎受到了奇耻大辱,怒不可遏:“王子仁你没有心!你可知道今年光打仗就打了半年!甲胄、刀矛箭盾,还有火药火器,你说哪个不是烧钱的玩意儿?!我告诉你,只欠五万两还是因为水泥司和酿酒坊能挣!要不是如此,你就是拿回来二十万两都不够填窟窿的!”
他扭头搬来一大摞档案往王学洲面前一放:“来,我跟你一起重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