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被抽开的瞬间,布洛尔三人只感觉他们的时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嗤——\"
那道人影的手指刚离开那根贯穿女巫咽喉的漆黑锁链,一股灼热的岩浆便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那不像是普通的岩浆,而是掺杂着星屑的液态火焰,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半透明的水母形态。
它们舒展着荧光触须,轻柔却致命地覆盖了整个空间。
\"咔嚓——\"
禁锢空间的锁链矩阵开始崩解,那些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锁链表面剥落下黑色碎屑,露出内里流动的星光。
诡异的是,这些星光并非向上飘散,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全部朝着布洛尔身上浮现的金色纹路汇聚而去。
\"我天布洛尔!\"
麻团的大叫声在扭曲的空间里产生回音,\"来的那人影才是南菘!刚才那似人非人的怪物是不是把咱们给骗了!!\"
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空间,围绕在层层叠叠叠加的锁链与从天而降的触须中回荡。
白谛的视野突然被某种存在侵入——那本应是一片花瓣,却在视网膜上绽开成不可名状的妖异奇观。
它悬浮在现实与幻觉的狭间,表面流转着五彩斑斓的黑色。
那不是单纯的暗色,而是将整个光谱暴力压缩后形成的悖论:靛青、绛紫、赭红在绝对黑暗中翻涌,如同打翻的颜料在夜河表面形成的油膜。
每道色彩边缘都镶着极细的银线,随着观察角度变幻,时而像液态金属般流动,时而如碎玻璃般棱角分明。
形状在呼吸间不断异变。
上一秒还是重瓣山茶的模样,下一秒就舒展成孔雀尾羽的虹膜,转瞬间又蜷缩成胚胎状的肉芽。
锋利的边缘划过视野时,确实迸发出猩红锋芒——但那\"锋芒\"实质是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的链条,每个符号都在滴落着珍珠质地的血珠。
最诡异的是花心部分。本该是花蕊的位置,却旋转着一个微型星璇,七颗银星排列成吞咽的喉咙形状。
\"别看!\"
布洛尔的声音不知怎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为时已晚。
花瓣的阴影已在白谛瞳孔里扎根,他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被拓印在那些\"花蕊\"表面,而每个倒影的咽喉处,都缠着一缕星光化成的锁链。
\"那是记忆碎片...\"
布洛尔的声音变得异常遥远,他身上的金纹正在与涌入的星光发生剧烈反应,
\"她不是阿塔莎...是被篡改认知的...\"
岩浆突然掀起巨浪,一个由熔岩构成的人形从湖心升起。
它诡异的保持着南菘的外貌,但面部像融化的蜡像般不断流动。
\"多少年了...\"它的声音带着岩浆沸腾的咕噜声,
\"你们以为解开一道锁链就能释放她?\"
白谛眼前的\"花瓣\"突然展开成画面:月光下的“南菘”跪在巨大的罗盘面前,罗盘被一株巨大的植物缠绕。
自愿让锁链穿透自己的咽喉,而站在她身后的——赫然是现在那位自称那塔莎的轮廓!
但他此刻无暇顾忌。
因为……
那一瞬间,他好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
罗盘之上,那株植物扭曲生长,仿佛从另一个维度渗透而来。
它的叶片并非舒展,而是蜷曲、交叠、蠕动,像无数幽绿色的蛇鳞层层堆砌,最终盘绕成一座妖异的幽暗盏莲。
每一片叶缘都泛着病态的荧光,如同被月光浸透的腐肉,透出一种介于生物与矿物之间的诡异光泽。
叶脉里流淌的不是汁液,而是粘稠的、近乎胶质的雾,它们从叶片的缝隙间渗出,像某种活物般缓慢爬行,在空气中拖曳出半透明的丝缕。
这雾气并非纯白,而是掺着铁锈般的暗红与深海似的幽蓝,仿佛沉淀了无数溺亡者的叹息。
整株植物散发的气息让人想起被遗忘千年的井底——潮湿、阴冷,却又带着某种腐烂的甜香。
它的根系并非扎入土壤,而是如血管般缠绕着罗盘的指针,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让周围的空气泛起涟漪,仿佛空间本身正在被它缓慢蚕食。
更诡异的是,当凝视稍久,那些叶片竟会自行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暗紫色纹路——它们像某种古老的咒文,又像是无数双半睁的眼睛,在雾气中无声窥视。
白谛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
司洧钧。
这个名字像一柄冰冷的刀刃毫无预兆地刺进他的脑海,搅动起记忆深处的暗流。
布洛尔之前的确跟他们两人提过——说遇见了司洧钧,可那人转瞬就消失了,几乎也就只是跟布洛尔打了个照面,他跟对方根本没有过多的接触。
而现在,这株妖异的植物,这扭曲的、流淌着黏稠雾气的幽暗盏莲——它和司洧钧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白谛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纹路,也不是什么装饰性的刺青……那是活的!
他之前曾在司洧钧的颈侧、脸颊上瞥见过那些诡异的暗紫色脉络,当时只以为是某种古怪的咒术痕迹,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纹路在蠕动,在呼吸,甚至……在很安静注视着布洛尔……无论对方在哪里!
白谛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那不是纹路,而是这株植物的根须,寄生在他的皮肤之下!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白谛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那现在司洧钧到底是谁?他在这次他们的任务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受害者?还是……这株妖异植物的宿主?
或者说……他是它?他就是那植物?
更可怕的是——如果司洧钧身上早已被这植物寄生,那布洛尔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他自己吗?
\"小心!\"麻团猛地扑倒白谛,一根水母触须擦着他的后颈掠过,在石壁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布洛尔此时半跪在地上,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与锁链星光形成诡异的共生状态。
岩浆中“南菘”发出高频尖啸,所有水母触须同时转向布洛尔。
\"它要干嘛?\"
真正的南菘还没问完——被抽出咽喉部锁链的阿塔莎突然抬头,咽喉处的伤口闪烁着银光,\"小子,看那花瓣!记住里面的符号!\"
而被扑倒的白谛视野中的幻象再次变幻,浮现出十二个旋转的符文。
他本能地用手在空中临摹,每个动作都带起一串星光轨迹。
\"这是...禁锢咒的反转式?\"
空间开始折叠。
锁链的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截都映照出不同时间点的画面:
有阿塔莎在暴雨与月光中封印某个存在的场景,
有黑衣人身上带着跟布洛尔相似如锁链一独自站在罗盘旁凝视那株古怪植物的片段,
甚至闪现出纯净如月光的存在独自生长在最恶劣最贫瘠的土壤之上的场景。
…………
画面如破碎的镜面般飞速转换。
“现在!”
南菘突然纵身一跃,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弧。
下方翻涌的岩浆表面,无数透明的水母触须骤然蠕动,如活物般交织成一张巨网,稳稳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影。
她的指尖凝聚星光,银白色的长弓在掌心具现,一支由纯粹星辉铸就的箭矢已然搭上弓弦,直指岩浆深处那颗跳动的心脏——那团由无数漆黑锁链缠绕而成的扭曲核心。
“布洛尔,画符文!”南菘的声音冷静而锋利,目光却死死锁定那颗心脏深处隐约浮现的暗影,“最后一笔,必须由你来完成!”
岩浆“南菘”的躯体在这一刻轰然塌陷,熔岩如溃散的沙堡般坍缩,露出核心处那颗搏动的黑色器官。
锁链缠绕的心脏表面,无数细小的符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像是某种被禁锢的古老语言。
“你们……不懂……”
它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哀伤,像是从遥远的深渊传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岩浆沸腾的咕噜声,仿佛某种被囚禁千年的怨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
“当年……是她先背叛了我们……”
锁链缠绕的心脏剧烈搏动,暗红色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收缩都喷溅出漆黑的黏液。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你们被利用了!!”
它的音调骤然拔高,尖锐得几乎撕裂耳膜,岩浆翻涌的湖面炸开无数气泡,每一个破裂的瞬间都映照出扭曲的记忆片段——
阿塔莎站在雨幕中,指尖轻点地脉,万物复苏。
地霖立于王座之上,身后是无数跪拜的身影。
守林人的锁链从天而降,将它们的存在彻底镇压。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阿塔莎!你打的好算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塔莎!!”
它猛的狂笑如同千万把钝刀刮擦着耳骨,岩浆构成的躯体开始崩解,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凝聚,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癫狂正在撕扯它的理智。
“墙头草!!两边倒!!!哈哈哈!!!”
“当年地霖之魂可召雨又可召财的事情就是你告诉那群庸人的吧!”
“你得到地霖的天赋,又从我们这里获得了王权霸业,又假模假样的用王权交换地霖天赋!
而我们什么都还没辩解就被尊主碾压为尘土,你骗了地霖,骗了尊主,骗了我们!!”
“你不得好死!!”
岩浆中的“人”彻底疯狂,它的躯体如融化的蜡像般坍缩,却又在癫狂的嘶吼中不断重塑,每一次变形都更加扭曲,更加非人。
而此刻——
阿塔莎跪坐于万千锁链之上。
她的身影虚幻如雾,却又沉重如山,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发梢浸没在岩浆中却未被焚毁,反而如活物般汲取着炽热的能量。
“太贪心了,你们。”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你们认为可以借我之手除了地霖,再让你们尊主重楼误以是我害了他,你们再拿到对方天赋……怎么?你们难道认为重楼是因此留下地霖吗?”
她轻笑一声,指尖轻抚过锁链,每一根链条都随之震颤,发出如泣如诉的嗡鸣。
“长长脑子!不可能的,甚至你们尊主姓甚名谁都是地霖所起,至于守林人……他也早明白你们阿诺比斯是吃人的魔域!不然他的锁链为什么在此千年万年!!”
岩浆中的存在发出凄厉的尖啸,躯体彻底崩解成无数蠕动的火蛇,却又在下一秒被锁链狠狠贯穿,钉死在半空。
“承认吧,贪念焚了你们的身,而现在——”
阿塔莎缓缓抬眸,眼底倒映着那颗被箭矢贯穿的锁链心脏。
“你们的灵魂也要消失了。”
阿塔莎笑了起来,
“我赢了,你们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而此刻,岩浆里“南菘”的身形几近熔化,唯有那双眼睛仍死死盯着白谛,嘶哑的嗓音如砂纸摩擦:
“我们和尊主共度千年……我们才为一体……一个潺弱至极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废物不配!!他不配!!而你!你……”
话音未落——
布洛尔锁链上的金纹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璀璨的流光与锁链中渗出的星光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迅速勾勒,金色的符文如燃烧的烙印般悬浮于半空,与南菘射出的箭矢遥相呼应。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锁链崩断,岩浆凝固,那颗跳动的心脏如玻璃般碎裂,无数暗红色的光点喷涌而出,像是千万个被囚禁的灵魂终于得以解脱。
而阿塔莎的身影,也在锁链的嗡鸣中,缓缓消散。
麻团没有犹豫,一把拽住白谛向后疾退,同时单手结印,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在两人面前展开。
“别看那颗心脏!”他低喝一声,“它在篡改认知!”
南菘的箭矢终于离弦。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星光铸就的箭矢贯穿了锁链心脏,漆黑的表面如玻璃般龟裂,无数暗红色的光点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像是某种被囚禁的灵魂终于得以释放。
然而,就在心脏彻底崩碎的刹那,岩浆深处猛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那些手臂干枯如骨,却带着某种病态的柔韧,如蛇般缠绕上布洛尔四人的的脚踝、腰际、手腕,将他们狠狠拖向深渊。
“南姐白谛麻团——!”布洛尔的喊声在空间中回荡,但他的身影是最快被岩浆吞没殆尽的。
黑暗降临。
当视线再度恢复时,四人已重新站立于最初的那处塌陷之地。
布洛尔身上的锁链依旧缠绕,但那些金纹已彻底蜕变为星金色,如银河般流淌在他的皮肤表面。
南菘站在他身侧,手里紧攥着半截水母触须化成的晶体,指尖微微发颤。
布洛尔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掌心多了一道灼痕——花瓣形状的伤口边缘泛着五彩斑斓的黑色,细密的血珠正缓缓渗出,如同某种活物般微微蠕动。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远处传来触须晃动的余音,像是某个被遗忘的囚徒,仍在深渊中无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