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都押衙出来时,她就嘱咐俞友仁去查汪林和邓仁的行踪。
后来确认,早在赵光逢中毒的前一天,汪林就已经离开了所属衙署。
衙前将邓仁的家人也不知所踪,因都押衙监守严密,尚不知邓仁是否也不知去向。
这一家子突然从洛阳消失,紧接着次日赵光逢中毒,‘新厨子’连夜逃走。
一连串下来,任谁都会怀疑,汪林冒充牙行的新厨子,毒死赵光逢后救走邓仁。
她始终觉得汪林不像是这么‘蠢’的人,赵光逢关押衙前将邓仁,却不会杀他,只当作警告左右都押衙互斗,做给外人看。
他去求齐王救邓仁,应该是不想让义兄陷入如此尴尬境地。
如果真要杀了赵光逢才能救人,于他义兄而言,就是帮了倒忙。他不会不明白,成为他人的棋子,只会枉丢性命。
她所能想到的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下毒之人确实是汪林,替齐王和陆蒙除了赵光逢,换得一笔好处,随后举家逃走。
二是汪林不愿杀赵光逢,被人灭口,或举家逃走,有人假借他的身份去下毒。随后有人意外发现汪林尸体,死无对证,只能宣布杀赵将军的‘真凶’就此毙命。
找不到汪林,又无法确认凶手是不是他,连留守府也束手无策,只能在洛阳城外四处搜捕。
她不能让这个案子变成无头案,只能这个办法试探。
如果今日没人来灭口,就意味着汪林已死,对方知晓她是在设陷阱。
如今陆蒙亲自出手,就印证了她的第二个猜测,汪林还活着,和邓仁一家逃走了。
陆蒙看清书生面孔,已然明白自己中计,将手中的刀对准了宋灵淑,冷冷道:“我竟没料到,你胆敢找人假扮汪林。”
“陆都头这是承认下毒杀了赵将军?”宋灵淑趁机逼问。
谁料陆料立马变了脸,睁眼编起瞎话:“都押衙闹贼,我一路追到此地,什么凶手,我不知道,只看见朝廷来的知铨与贼人相识……”
宋灵淑被陆蒙不要脸的话气得火冒三丈,拎起旁边的凳子就砸过去,守在屋内的帮手也趁机举刀攻上前。
陆蒙露出邪笑,闪身躲开,一边挥刀砍来,一边大言不惭道:“我来此又如何,你能找到证据就不会特意设局,现在整个都押衙都是我的人。”
“除非你真能把汪林找出来,他只要一露面,我必会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言语嚣张到极,已经没把她放在眼里,断定她的话在洛阳无人相信。
“傅江是不是你下的手?我已经找到线索交给留守府,很快留守府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你都押衙的头上!”
“哈哈哈……”陆蒙持刀指着宋灵淑,用比刚才更讥讽的语气道:“现在城防署是我的人,谁敢背叛我!傅江死了便死了,留守府就算找什么线索,也不能证明傅江是我杀的!”
说罢,手上攻势更猛,砍伤另一人的手臂,转而冲向宋灵淑。
宋灵淑被陆蒙突如其来的猛攻,逼得连连后退,只能破窗往外跳。
院外,贺兰延几人也渐渐不敌,俞友仁不会武,只能缩在一边,连院子大门也不敢靠近。
“大胆陆蒙!我是陛下亲命的知铨,你敢对我动手!”宋灵淑怒喝。
没想到陆蒙举刀追出来,冷笑道:“本都头抓盗贼,刀剑无眼,伤了知铨,也是无心之举!”
眼看陆蒙真想下死手,宋灵淑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往院门外冲。
只有被更多人看见,陆蒙才会有所顾忌,兵马使一职还未定下,陆蒙必定不想被人看见。
陆蒙岂会不知宋灵淑所想,凭借更强的身手,闪身到院门处,将院门关拢。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一股巨力,将院门瞬间轰开。
“快来人呀,这里有刺客杀人!”喊声突然出现,一路往街道跑去。路过的百姓纷纷投来目光,看向街尾的小院。
陆蒙急忙将面蒙上,朝宋灵淑连着挥刀乱砍。宋灵淑躲闪不及,腰间手臂皆被刀尖划到,顿时血流如注。
贺兰延见此,错身挡在前面,替宋灵淑挨下了几刀。
陆蒙见看热闹的百姓快到院门,朝其他人递去眼神,后退几步跳上墙头,顺着墙头飞掠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宋灵淑见陆蒙终于离开,捂着刀伤松了口气。
今日是她大意了,没料到陆蒙敢鱼死网破,真想杀她。
从动手到陆蒙逃走,不过半刻钟,再拖一点时间,她不死也重伤。
“阿延你伤口深不深?”宋灵淑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忙叫人扶起贺兰延。
贺兰延胸口的衣服被划破,血已经浸湿了大片,疼得皱起脸。
门外喊话的赵慕儿一身小厮打扮,为防被人发现,只挤在人群中往里看。
……
萧维膑带人赶到医馆时,宋灵淑已经包扎好伤口。
幸好腰间和手臂的伤口不算深,包扎完止血就已经能行动自如。贺兰延胸口伤口较深,只能躺回榻上,需要休养个三两天。
萧维膑面色微凝,有些无奈道:“你说你出去查案,才半天功夫就被伤成这样,东司的人看见了,不得疑你来洛阳的目的?”
“疑心便疑心,都押衙内斗众所皆知,赵将军堂堂一个兵马使,死得不明不白,如若真找不到凶手,岂不成笑话。”
宋灵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屏其他人后,将在小院内,陆蒙所说的话尽数道出。
“陆蒙已然承认此事,我若拿不出证据,也无法让众人信服,只能想办法尽快将失踪的汪林找出来。”
萧维膑皱眉道:“你这一招确实骗到了陆蒙,他定不会让你有机会找出汪林,此案已成僵局,你不如从傅江的案子入手。”
“洛阳城防署是归都押衙管,都押衙兵马使才死没几日,右都头全家皆葬身火海,你觉得都押衙其他人是如何想?”
都押衙并不似羽林军,更像是统合了城防、洛阳守军、监管城内治安等职能。
左右都押衙原本分内外职能,因陆蒙与赵光逢不对付,且身后势大,有强力靠山。
原本的内外之分,变成了左右之争,两边皆在城内城外各署安排了人,这也是左右都押衙屡屡争斗的原因所在。
宋灵淑瞬间了然于胸,“我明白了,陆蒙将都押衙掌控在手,其他衙差只是畏惧他,不敢出头。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服从陆蒙。”
萧维膑笑笑,点头道:“城防署肯定有陆蒙的人,但押运黑油是苦差事,有专门存放的库房,里面的人未必面面俱到,统一口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