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空。
胡可可望着树枝上的桃花,将目光移向天空。
她有一种错觉,天穹上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也看着面前的慕容婉儿。
慕容婉儿盼着明天就能出门玩耍,自然开心,捧着一杯茶,小口小口喝着,一边哼唱着儿时的歌谣
萨通天带着两个徒儿去湖边练剑,不再打扰眼前的两人。
“婉儿。”
胡可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笑:“我怎么觉得,现在的日子,还不如我们在月亮城的时候......”
“怎么说呢?”
慕容婉儿突然想起了王贤,想起当年王贤在秘境里跟她说的那些话。
想了想说道:“以前我们是兔子,成天担心被人吃掉,所以要拼命地活着......眼下你变成了老鹰不愁吃喝,却又惦记起兔子的生活。”
胡可可一听,好像有些道理。
想想那两年没有王贤的日子,在明月山庄的时光。
虽然难熬,可是有盼头啊?
盼着明月湖的莲花天,盼着消失的王贤能突然回来,盼着王贤帮她去抢一颗天降莲子。
结果就是,这些愿望都实现了,王贤却离开了。
慕容婉儿感觉着胡可可的情绪,想着萨通天曾经跟她说的那番话,在神山之上发生过的事情。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陛下,王贤当初来南疆只是为了上神山......那件事,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至于他能在荒原上遇到你,只能说你的命太好了......”
两人命运轨迹不同,就算偶有交集,也终会有分开的一天。
就像她一样,眼下她可以安安静静陪在胡可可的身边。
可是只要自己时间一到,或者说她跟着萨通天一起,站在了这方世界的巅峰之上,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外面的世界很大,这是王贤告诉她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说道:“王贤回去只是为了还债,就像他从九天之上回来,也是为了完成跟你的承诺一样。”
胡可可轻轻地点了点头。
跟着蛾眉一皱,不甘心地呢喃道:“可是,他连我穿裙子的模样都没见过,就偷偷溜走了......”
“啊?”
慕容婉儿忍不住惊呼道:“难不成,你还想要嫁给他不成?”
......
到死,金陵渡的将士,连着大将军秦问天,也没见着蛮族王爷一面。
胡飞龙可以说是死不瞑目。
他甚至连孤独谋口中那个恍若魔王之子的少年一面都没见到,便死在一百零八个道经所化的符剑之下。
一丝圣人意,斩了两位绝世高手。
受了王命的胡风,招呼手下将士去金陵渡前的战场打扫战场,将死去的将士带回家乡。
王贤让大将军放下护城河上的栈桥,放对方将士过来。
赵猛受大将军之命来,带着花满天来到蛮族军营。
跟胡风等将军一番商议,只要对方大军退回南疆,便释放金陵渡中的蛮族将士回家。
不到午时,双方便在荒原之上达成了协议。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转回南疆已经不足八万,连着主帅,连着王爷都永远留在这片战场上。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八万大军只想回家,不管谁做皇帝,他们的家在南疆,他们要回去。
等到赵猛,秦问天,花满天回到城主府时,午时已过。
护卫告诉大将军,王爷自去歇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四座城门继续警戒,谁也不许松懈。
秦问天看着两人苦笑道:“王爷苦战一天一夜,让他好好歇息,再作定论。”
花满天不放心地问道:“西边的皇朝大军还没撤离,他们难不成还想攻城?”
赵猛摇摇头:“再战,我们便将他们统统消灭在金陵渡前。”
秦问天想了想,苦笑道:“先不管他们,只要不来攻城,谁也不许吵王爷。”
花满天就跟做了一场梦,还没清醒过来,对方的大军已经开始往东海而去......
想了想,看着秦问天问道:“大将军,王贤就替你们皇帝做主,也不要蛮族大军赔偿,就放他们离开了?”
秦问天淡淡一笑:“这一战,王爷说了算!”
......
不知道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昨天东门一战。
总之,吴鑫率领的大军不进不退,就这样静静地在荒原上扎营,向着金陵渡遥遥对望。
一战死伤太多将士,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哪里敢在这个时候退回皇城?
苦思冥想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将这个锅甩给了四大宗门。
写了一份战报,让手下匆匆送回皇城。
在他看来,连四大宗门的长老都战死在金陵渡前,自己一个禁军总管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撤了他这个总管。
自己离开皇城还乡去,至少还能活着。
他可不想步四大宗门长老的后尘,太可怕了,能活着,谁想去送死?
于是,皇宫里的王予文终于收到了战报。
御书房里,左相坐在软凳上,看着手里的战报,久久无语。
一旁的右相说道:“既然如此,便将大军召回皇城吧......殿下登基在即,皇城不能再有什么异动。”
左相缓缓地点了点头,皇帝的死讯已经传遍皇城,只不过一直压着也不是个事。
这个消息终究是要传遍天下......谁知道,得到消息的四大宗门,会不会趁着新皇没有登基之际,杀入皇城?
四大宗门都是喂不饱的狼,先皇当年便深受其害。
他们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让新皇登基,震慑住四大宗门的野心。
等到天下安定之后,再将先帝死于天劫之下的事情,向天下宣告。
只不过,两人皆不知道王予文派出吴鑫去金陵渡的用意。
直到眼下,两位老人还以为,皇帝要用吴鑫取代大将军,用自己的亲信指挥这下来跟蛮族大军的一战。
“好吧。”
大皇子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传旨,让吴鑫率军回朝,三日之后,照常举行登基大典。”
“陛下英明。”
右相叹了一口气,身为朝中第一重臣,自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登基。
他甚至认为只要大将军在金陵渡,皇城便无恙,大不了跟蛮族大军打一场消耗战。
虽说皇朝数十年无战事,但是打一场数年,甚至数年的消耗战,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左相却心有疑虑,忍不住问道:“要打消耗战,怕是粮草跟不上。”
“已经这样的,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大皇子冷漠说道:“在这个时候,皇城不能乱,所以......我们可以向各地调遣粮草,等到朕登基之后,这一切都不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沉默许久,大皇子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两位有什么意见?”
左相拱手回道:“老臣没有......一应依例而行,就算朝中大臣心里有什么意思,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右相想了会儿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谓依例而行,父皇既已宾天,那自然应该是大皇子继位。
想到这两天跟老二王予安的几次谈话,对自己这个弟弟越来越防备,觉得这家伙的心思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深。
倘若自己不赶紧把登基之事做实了,没准哪一天,老二又会闹出什么大事。
到那时,他就得不偿失了。
“两位王爷那边?”左相问道。
“两位王爷既然告病在家,既然也不会插手陛下登基这样的大事,到时候,派人接两位王爷进宫见证就是了。”
右相挥挥手道:“这是他们自己先放弃的。”
又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
良久之后,左相开口说道:“臣等告退。”
两人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只不过,便是退走的两位老人,依旧各怀心思,纷纷盼着最后一刻来一个绝地翻盘,将对方踩在脚下。
就像大皇子说的那样,只是一天没有登基上位。
那么这个新皇,便名不正,言不顺。
......
有人欢喜,有人愁。
如果左相知道王贤这个镇南王身在金陵渡,那么一定不会选择进入皇宫。
当面承诺在三日之后,会拥立大皇子登基为新皇。
因为他知道,直到当下,无论是老大王予文,还是自己的女婿王予安,都都没有陛下的遗诏,还有玉玺。
这件将要震惊天下的大事,左相必须承认,右相所做的选择,只是因为他的女儿纳兰秋萩当初嫁给了大皇子。
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令狐蕙,同样是二皇子的皇妃。
谁说老大一定要做皇帝,毕竟陛下在的时候,还没有立太子。
眼下陛下突然死了,不论是朝臣还是太后,都会将那位曾经在虎门关待过的王予文,作为第一选择。
从名分出发,没有比大皇子更好。
于是,他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毕竟,只要一天不见着陛下的尸体,他就不相信一个大活人,皇朝第一高手会突然死在天劫之下。
而大皇子一旦登基,尘埃落定之后,老二便注定这一世,只能如二位王爷一样,吃软饭了。
眼下的问题是,皇宫处于大皇子的控制之中。
甚至他连造反的心思都不敢露出一丝,否则别说自己的女儿女婿,连他这个左相,也有可能把饭碗丢了。
皇帝的儿女,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恶毒。
......
回到府中的右相,终于松了一口气。
吴鑫回朝,那么接下来皇朝便不用内乱,他这个右相也不用再为大皇子的事操心了。
毕竟他也跟左相想的一样,只要大皇子一天不登基,他这个右相位置坐得也不安稳。
当初听到陛下归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这些日子就没有睡过一夜的好觉。
以大皇子眼下的状态,若不赶紧登基称帝,只怕真的很难斗过看似心思简单的老二。
这是一次赌博。
不仅仅是大皇子一人的赌博,也是整个纳兰家族的一次赌博,他只是希望,自己的运气能跟从前一样好。
抬着,望向金陵渡的方向。
老人脸上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意外......四大宗门,连着天圣宗这样恐怖的所在,怎么就在金陵渡将折戟沉沙了呢?
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去想。
三天,他只要熬过最后三天。
再往后,便是左相和老二王予文,怕也无力再翻天了。
从此以后,纳兰家族,才是皇城第一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