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吗?”
她嘴上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再忙也得回家不是?”
徐建国伸手帮她把散落在脸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算你还有点良心。”
陈雪茹嗔了他一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哎,你慢点。”
“对了,孩子呢?”
徐建国这才想起女儿。
“在小床里睡着呢,刚喂过奶。”
陈雪茹指了指屋角的小摇篮。
徐建国起身走过去,俯身看着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粉嫩嫩的小脸,小嘴还时不时砸吧一下,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他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想把女儿抱起来。
“哎哟!”
他刚一使劲,小家伙大概是感觉到了,小眉头一皱,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声音洪亮。
徐建国顿时手忙脚乱,抱着孩子僵在那儿,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不哭不哭,乖,爸爸抱……”
他笨拙地晃着,嘴里念念有词,可孩子根本不买账,哭声反而更大了。
陈雪茹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你那样儿,跟抱了个烫手山芋似的。给我吧。”
她从徐建国手里接过孩子,熟练地拍着哄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说也奇怪,孩子到了她怀里,抽噎了几下,哭声渐渐就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委屈巴巴的小哼唧。
“还是你行。”
徐建国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
当爹这活儿,技术含量也不低啊。
“那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就知道在外面野。”
陈雪茹白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轻轻摇晃,
“闺女,看看你这不靠谱的爹。”
小家伙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徐建国,小手还挥舞了一下。
徐建国凑过去,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
“嘿,还认识我呢。”
晚饭就在陈雪茹家吃的,刘妈做了几样家常菜,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徐建国话不多,但眉宇间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夜渐渐深了。
十一点多,陈雪茹带着孩子先去睡了。
徐建国在堂屋里又坐了一会儿,听着里屋渐渐平息下来的动静,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门,拉开门闩,闪身出去了。
夜风微凉,他紧了紧衣领,身影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今晚,还有正事要办呢。
....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清冷。
徐建国拢了拢衣襟,脚步在青石板上几乎听不见声音。
拐进牛爷家所在的胡同口,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手一晃,一辆板车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前,车上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和几个木箱。
他推着车,熟门熟路地来到一扇不起眼的院门前,伸手,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停顿片刻,又叩了两下。
“吱呀——”
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干瘦警觉的脸。
“是我。”
徐建国声音不高。
“哎哟,徐爷!”
那人正是牛爷,他连忙把门拉开,探头往外迅速扫了一眼,侧身把徐建国和板车让了进去,又赶紧把门闩插上。
“您可算来了,这几天风声紧,我还寻思着……”
牛爷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目光落到板车上,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院子不大,典型的老京城小二进四合院,收拾得倒还算干净。
院里搭着葡萄架,角落里放着几个半旧的瓦盆,种着些花草,旁边还有一个大肚的瓦缸,看样子是用来储水的。
“东西都在这儿了。”
徐建国指了指板车,
“米面粮油,还有几刀肉,几条咸鱼,甚至还有两瓶市面上少见的罐头,码得整整齐齐。”
牛爷哈着腰,脸上笑开了花:“够了够了!徐爷您就是我的活菩萨!这下,家里那几张嘴又能撑些日子了。”
他围着板车转了一圈,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
“先别急着谢。”
徐建国淡淡地说,
“东西给你,也得看你这边儿有没有我要的东西。”
“有有有!必须有!”
牛爷一听,立马挺直了点腰杆,脸上带着几分神秘,
“徐爷,您跟我来,东西我都给您备好了。”
他引着徐建国进了东厢房。
屋里光线有些暗,一股子老木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牛爷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染开。
“徐爷,您瞧。”
牛爷小心翼翼地从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捧出几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一件是青花缠枝莲纹的梅瓶,釉色温润,画工流畅。
旁边是一方端砚,砚台边角有些许磨损,但石质细腻。
还有几块玉佩,色泽各异。
“这几件,都是我压箱底的宝贝。”
牛爷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舍,还有几分自得,
“要不是这日子实在……唉,不然打死我也不舍得拿出来。”
徐建国没接他的话茬,他拿起那梅瓶,凑到灯下仔细端详,手指在瓶身上轻轻摩挲。
这老东西,还真有点门道。
“这瓶子,不错。”
他放下梅瓶,又拿起那方端砚,用指节叩了叩,声音清脆。
牛爷在一旁哈着腰,陪着笑脸:“徐爷好眼力!这可是前朝的东西,正经的官窑物件儿!还有这几块玉,您看这块羊脂白玉的,水头多足!”
徐建国拿起一块玉佩,对着灯光看了看,又放下,目光在几件东西上来回扫视,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他心里琢磨着,这牛爷倒是没糊弄他,拿出来的东西都还算地道。
看来这阵子是真把他给逼急了。
“行吧。”
徐建国点了下头,
“东西我看看,值不值你车上的那些,还得我说了算。”
牛爷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但还是赶紧点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徐爷您掌眼,我信得过您!”
牛爷脸上那点僵硬很快就被更深的愁苦取代,他搓着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
“徐爷,您是行家,这些东西……您看上哪几件,您尽管挑!只要能解我这燃眉之急,我就……我就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