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武侠》第二期引发的讨论持续发酵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悄然降临。
这日午后,小林急匆匆拿着一份邮件找到周硕和虬髯客,脸上带着几分困惑与兴奋:“周老师,陈老师,你们看这个!江江大学文学院发来的邀请函,他们想邀请您二位和……和江晨,去参加一个‘武侠文学的当代性’研讨会。”
“哦?”虬髯客接过邀请函,粗粗一扫,浓眉挑起,“连大学讲堂都向我们敞开了?还特意点名了江晨这小子?”
周硕仔细阅读着邀请函上的措辞,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看来,我们那场公开讨论,不仅是在读者中激起了波澜,也引起了学术界的注意。这是个好机会,一个让我们的理念走出圈子,接受更严谨审视,也与更广阔思想碰撞的机会。”
江晨得知消息时,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我?去大学……做研讨?我不行的,周老师,陈老师,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哪会讲什么……”
“谁规定送外卖的就不能有思想?”虬髯客大手一拍他的肩膀,力道让江晨龇了龇牙,“你的《外卖侠》就是最好的发言稿!把你写信、在编辑部会上说的那些话,堂堂正正讲出来就行!”
周硕也温和鼓励:“江晨,记住,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而是无数个像你一样,在新的时代背景下,试图用新的方式诠释‘侠义’的探索者。你的声音,很重要。”
研讨会当天,江江大学文学院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台下不仅有文学院的师生,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媒体和校外文学爱好者。气氛庄重而略带审视。
首位发言的老教授,观点与之前那位资深读者类似,他引经据典,阐述了武侠文学应有的古典美学规范,虽未直接点名,但言辞间对“电动车电量代替内力”这类设定表达了明确的忧虑。
轮到周硕时,他并未直接反驳,而是从文学史的角度,梳理了“侠”这一概念在不同时代的流变。“……从司马迁笔下‘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的游侠,到唐传奇中来去无踪的剑客,再到近代报纸连载中身负家国大义的英雄,‘侠’的内涵与外延,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其不变的内核,是那份超越个人利害的担当与勇气。那么,在今天的都市丛林中,这份担当与勇气,该如何安放?这正是我们这一代武侠创作者需要探索的课题。”
周硕的发言逻辑严密,格局开阔,赢得了台下不少学者的微微颔首。
接着是虬髯客,他声如洪钟,带着江湖人的直率:“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俺就知道,当年写《九州剑侠传》,也有人骂俺背离了更早的传统。可要是没有当年的‘背离’,哪有后来的繁荣?老树要发新枝,才能活!俺们现在,就是在给武侠这棵老树,嫁接新枝!能不能活,能不能开花结果,得试试看!堵着不让试,那树可就真老了,死了!”
他这番充满个人色彩的直白言论,反而引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压力给到了江晨。他走到讲台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台下那些带着好奇、审视,甚至些许怀疑的目光,想起了周硕的话。
“各位老师,同学好。”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发紧,但渐渐平稳下来,“我叫江晨,另一个身份是《外卖侠》的作者‘江城子’。在写《外卖侠》之前,我和很多人一样,觉得‘侠’很远,在书里,在历史上。直到我开始送外卖……”
他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如何在深夜的街头帮助醉酒的陌生人回家,如何在老小区里替行动不便的老人顺手带走垃圾,如何与其他外卖员分享抄近路的技巧以应对平台苛刻的时限……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在他平实的叙述中,却透出一种温暖的力量。
“我慢慢觉得,‘侠’不一定非要惊天动地。在别人需要时搭把手,在自己岗位上守住一份良心,在规则面前保留一份善意……这些,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一种‘侠’?我想写的,就是这种可能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边的,平凡的侠义。我想让我的读者觉得,他或许没有内力,不会轻功,但他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一个在能力范围内,愿意为他人、为公道做点事的人。这,就是我的‘武侠’。”
江晨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有真诚的分享和源于生活的思考。当他讲完,台下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这掌声,是对一种创作理念的认可,更是对一种生活态度的致敬。
研讨会结束后,一位之前持批评态度的老教授主动走到江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你的故事,让我想起了《三侠五义》里的‘五鼠’,他们不也是市井中人吗?路子或许新了,但这份心,是老的,是正的。好好写!”
这次走出“风雨楼”,踏入大学讲堂的经历,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整个“新武侠”运动的肌体。它标志着这种探索不再仅仅是圈内的自娱自乐或争议焦点,开始获得主流知识界一定程度的关注与严肃讨论。
回到编辑部,所有人的精气神都焕然一新。之前的那点迟疑和担忧,被一种更坚定的信念所取代。
周硕看着斗志昂扬的团队,对虬髯客笑道:“陈兄,看来我们的江湖,又拓宽了一寸。”
虬髯客洪亮的笑声在编辑部回荡:“何止一寸!我看是海阔天空!接下来,就该是‘金戈奖’大展拳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