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新娘绝望的泪眼、军官无声的嘶吼、脑海中“葬在一起”的恳求、还有找到的银质花瓣……。
一切都指向一个超越认知的恐怖现实——这面镜子囚禁着两个痛苦了八十年的灵魂!
她挣扎着爬起来,打开备用灯,看着狼藉的现场和裂镜,心中惊涛骇浪。
恐惧依旧,但一个修复师的使命感和被强行赋予的“灵视”能力,让她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完成这个遗愿,或许也是解开自己身上谜团的关键。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能处理“非正常”信息搜索的帮手。
正规渠道?
不行,这太离奇了。
学校同事?
更不可能。
她需要一个游离在规则之外,有能力挖掘深埋历史尘埃线索的人。
苏晓岚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抓起了那部加密座机,拨通了陈博的号码。
这次不是业务往来,而是……求助。
电话接通,依旧是那个低沉的、带着电子杂音的声音,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苏老板?这么晚?玉璧还没取,急……”
“陈博!”
苏晓岚打断他,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不同于平日谈生意的冷静自持。
“不是玉璧。”
“我需要你帮忙,立刻,马上。”
“私人委托,价钱你开。”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似乎被苏晓岚的语气惊到了:“……你说。”
“帮我查两个地方:”
“浙西松江的‘柳树沟’,还有上海西郊在1937年淞沪会战时期,标记为‘丙-柒’的临时军人墓地。”
“所有相关信息:历史变迁、地图坐标、相关档案、战后处理记录、哪怕是最冷门的民间笔记…掘地三尺。”
“我要知道它们现在在哪里,里面埋着谁的可能性最大!”
“越快越好!”
苏晓岚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柳树沟?丙-柒?”
陈博的声音充满了惊愕和巨大的兴趣:“苏老板,你…你这次玩得有点大啊?”
“挖坟掘墓?”
“这可不是鉴定古董了!
“这牵扯到几十年前的无名尸,还是战时的?”
“苏教授,……你惹上什么麻烦了?还是…”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探究,“…接了什么‘特别’的活儿?”
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这远超乎寻常古董交易的范畴。
苏晓岚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给出一个能让陈博这种人生出兴趣并愿意冒险的理由:“比麻烦更糟。”
“可能你并不相信,关系到…两个被困了八十年的‘故人’能不能安息。”
“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痛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他们,让他们回家。”
她刻意用了模糊而玄乎的措辞,既透露了关键信息,又保留了神秘感,精准地戳中了陈博对未知和谜题的好奇心。
“……”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苏晓岚能想象陈博在另一端推着他的黑框眼镜,眼神闪烁着计算风险和收益的光芒,以及…被强烈好奇心驱动的兴奋。
几秒钟后,陈博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前的惊愕和探究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冷静取代:“明白了。”
“‘特别’委托,特别收费。”
“老规矩,预付三成,信息到手付清。”
“‘丙-柒’这种战时临时墓地记录混乱,柳树沟可能早没了,难度地狱级,时间紧迫,价钱翻倍。”
“可以!”
苏晓岚毫不犹豫。钱不是问题。
“成交!”
陈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干练和兴奋:“等着,苏老师,我这就去‘掘地三尺’。”
“有消息立刻通知你。苏老板,这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电话挂断,苏晓岚仿佛能听到那头键盘敲击声瞬间爆发的嗡鸣。
苏晓岚放下电话,靠在冰冷的台边。
虽然代价不菲,但找陈博是唯一的选择。
陈博,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作为一个独立信息掮客,陈博有起码的底线,从不沾染人命官司。
他们基于业务往来的、互有所需的“合作”关系,带着点相互利用又心照不宣的意味。
苏晓岚需要陈博。
当她遇到来源存疑的古董、需要追查某件器物的隐秘流转记录、鉴定过程中需要特殊技术手段,比如x光断层扫描数据分析、材料成分的非常规溯源。
甚至处理某些“棘手”的私人委托,比如帮某位不愿曝光的藏家调查传家宝真伪背后的家族秘辛时,苏晓岚会通过加密渠道联系陈博。
陈博能提供她通过正规学术途径无法获取的关键信息和非常规技术支持。
同时陈博需要苏晓岚,陈博在挖掘信息或交易中。
时常会接触到真假难辨的古董、看不懂的铭文、或者需要权威背书才能卖出好价钱的“黑货”。
苏晓岚是他认识的最顶尖、最可靠且相对能保守秘密的文物鉴定与修复专家。
苏晓岚的“背书”或修复,能让他手上的东西价值倍增,或者帮他解开某个历史谜题的钥匙。
他付钱或信息给苏晓岚,苏晓岚提供专业服务。
通常是苏晓岚的工作室“拾遗斋”,或者一个加密的线上通讯工具。
交易过程简洁、专业,很少寒暄。
彼此都清楚对方“不简单”,但也默契地不过问对方的信息来源或真实目的。
陈博一听苏晓岚的语气,瞬间清醒了:“浙西?上海?丙-柒?教授,您这是要…挖…?”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声音也凝重起来:“明白了!给我点时间,我这就起来干活!”
“这难度可不小,年代太久,记录混乱,地名也可能变更甚至消失……”
“我知道难度大……,”
苏晓岚打断他,语气坚定:“但必须找到。”
“这关系到……关系到我的两位故人,也关系到我自身安全。”
她没有过多解释梦境,但这句话足以让陈博明白事情的非同寻常。
他不再多问:“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了,交给我!苏老师,掘地三尺也给您挖出线索来!”
……
接下来的日子,是焦灼的等待和繁琐的调查。
苏晓岚一边强打精神处理学校的教学任务和工作室其他工作。
那面裂开的婚镜被她用红布小心盖好,放在工作室最安静的一角,一边时刻关注并督促着陈博的进展。
寻找林晚秋说的柳树沟,陈博的进展相对快一些。
“柳树沟”这个地名在旧地图和部分地方志中确有记载,位于浙西山区,在抗战时期是难民逃难路线上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后来因为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在五十年代左右就逐渐荒废了。
陈博通过旧报纸数据库,找到几则模糊记载,提及在“松江柳树沟附近”曾因疫病和饥荒掩埋过不少无名难民。
他还联系上当地一位年逾九旬的老文史爱好者,对方在电话里用浓重的乡音回忆。
老人小时候听长辈提过,柳树沟后山那片老林子深处,以前是有个乱葬岗,埋的多是“外乡逃难来的可怜人”。
陈博结合卫星地图和老人的描述,大致圈定了一个搜索范围。
难点在于范围太大,植被茂密,地形复杂,且无法确认具体是哪一具遗骸是林晚秋。
寻找沈惟安 这个难度堪称地狱级。
淞沪会战惨烈,临时墓地众多,标记混乱,战后迁葬工作也因条件所限存在大量疏漏。
“丙-柒”这个编号太过简陋,在浩如烟海的档案中如同大海捞针。
陈博几乎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官方和民间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