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隐约传进房里,二人一时没有人说话。
梓隽身子靠在窗边,移开视线望向远处天边如锦般的晚霞,想要使唤人,自然需要对方心甘情愿才行。
他也只是量体裁衣,适才适用罢了。
赵玄脑子灵活,能言善道,又有左右逢源的能耐,这礼部侍郎再适合他不过。
尤其是这次,别人都拿那些商贾无法,可他能却从那些油滑的商人手里抠出来的那些银粮,就证明了他的能耐。
只是这厮被散养惯了,却不想干。
感觉差不多了,梓隽头也不回淡淡道:“罢了,有些事勉强不得,既然你喜欢自由生长,那你就自由生长吧。
这次我能拖住桑染,下次却找不到理由了,作为兄弟,我尽力了!”
赵玄眼皮跳了下,当即站起身,满脸是笑,狗腿的过来,“不,不不,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不能总这么无所事事的混日子了。”
梓隽唇角微勾了下,缓缓转头,清洌的眸光将赵玄从头到下的扫视了一遍,“算了,礼部侍郎这位置你可能胜任不了,而且还辛苦……”
“我怎的就胜任不了了?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能力?
我再是纨绔,那也是有学问的纨绔,我从小到大可是跟着大哥学过四书五经后才开始做纨绔的,谁也不能否认。
况且我都没上任呢,你怎知就不能胜任?其实你早就发现了我有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潜质了,你才来找我的,不然你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我了对吧?
所以,这礼部侍郎,可以说就跟给我量身定做的一样。”
赵玄说得满是郑重其事。
梓隽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说着不要脸的话忍不住啧了声。
“这礼部侍郎可不清闲,你知道的,这不但要迎来送往卖笑,还要陪外宾吃喝玩乐。
有时还要忍辱负重,关键时候还得不要脸。更甚还要长途跋涉出使他国等,可是很辛苦的。”梓隽说着摇了摇头,“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用不了几天你肯定就得撂挑子,还是算了吧,到时也免得我跟着你丢人,还是……”
赵玄脑子里只有让岳母高看一眼,将媳妇还他,此时一听顿时双眼大亮,挺腰抬头,“这不都是我的强项吗?
我最能吃苦耐劳了,不要脸?哈哈哈,要论不要脸谁能比得过我?我最不要脸了。
我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有,你看我还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谁看着都讨厌不起来。
我跟你说,只要我愿意,就算是个难缠的鬼,我都能和他结拜,我不要脸起来自己都震惊。
至于你说我撂挑子?哼,我赵玄虽不要脸,却也是男人,一言九鼎,既然我选择了,那就算是头破血流的跪着,我也将这礼部侍郎干到死!
梓隽,你果然是我好兄弟,不,你简直就是我的千里马伯乐,梓隽你果真是慧眼识珠啊!
你说的果然都是金玉良言,这人不能总是任性下去,纨绔和栋梁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世人皆俗,也是时候撕掉我夏京第一纨绔的标签,让人看看我赵玄真正的才能了!”
梓隽极力压着抽搐的嘴角,这一张嘴果然没有白长,吹起牛来没边,若不是下头有东西拽着,他能把自己给吹上天去。
梓隽面露迟疑:“你真可以?”
赵玄当即将胸脯拍得啪啪的,“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不勉强?”
“勉什么强?我求之不得!”
“不后悔?”
“绝不悔!”
梓隽眸子微闪了下,“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准备一下,三日后去礼部报道吧。”
说完梓隽拍了拍赵玄的肩头,扬长而去。
赵玄登时大松一口气,脸上笑开了花。
待房门关上的刹那,赵玄脸上的笑意凝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是怎么回事?
转而追了出去,“不对,我媳妇!”
等他出去的时候,只看到梓隽的背影和撒蹄奔跑的马屁股。
随即让人买了些材料,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做了一盏写了李桑染名字的孔明灯,拿到李桑染家后墙外,表明心意。
谁知那孔明灯才飞起来,没多久,就从李将军府后墙里飞出一支箭矢,将灯笼一箭穿心给射穿坠地了。
随即院墙里传出李夫人的一声咆哮:“哪个混账东西在我家外头放火呢?你给老娘等着。”
赵玄面容有些扭曲了下,转头就跑。
他自认自己谁都不怵,只怵他那个岳母,想到岳母,就像是有座大山压在头顶一样。
赵玄劝了自己半宿才将自己给劝服。
翌日
赵玄早早地起来,再接再厉,穿戴齐整的出门,大肆采购了一番,随从全身挂满了礼盒,还抱了高高一怀,去了李府。
站在李桑染家门前,赵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敲门。
过了片刻,有脚步声传来,赵玄整理了一下衣裳,挺直了腰杆。
大门一开,一个身材壮实的婆子站在门里。
赵玄满脸堆笑,“瘦姑,我是来拜见岳母的……”
瘦姑面无表情,看着赵玄,她家小姐回来几日了,他才露面,然后不走寻常路,专做那鬼鬼祟祟的事儿。
要么写些掉鸡皮疙瘩的鬼东西,人就在京中,亏他干得出来。
“等着,我去禀报。”瘦姑说了句,啪的一下关上了大门回去了。
赵玄脸皮抽搐了下。
算了,忍吧!
房里
李夫人和李桑染正在堂屋里用早膳,听了瘦姑的话,李夫人冷笑了声,“他怎么不爬墙了?”
李桑染咀嚼食物的动作微顿了下,心想都被呼一鞋底子了,谁不长个记性?
她忍住了往大门口看的动作,悄悄看了母亲一眼没说话。
李夫人一想到这姑爷就感觉自己的老火往上涌,“去,将他带进来。”
李桑染心里咯噔了下,“母亲,算了,我出去一趟……”
“出去什么?你出去做什么?”李夫人眼神凌厉带着防备地瞪着女儿。
“呃,我出去打发他……”
“不是我瞧不起你,那花孔雀开个屏,就能闪了你的眼,那花孔雀再晃晃屁股,你就能被拐回去。”
“母亲!”李桑染窘迫的一声。
李夫人很是怒其不争地瞪了女儿一眼,让瘦姑将人给放进来。
赵玄快速地在媳妇脸上扫了一下,赶紧恭恭敬敬的对着李夫人行了一礼:“拜见岳母大人……”
李夫人一看赵玄就看出他今日特意打扮过的,肩上披着一席冰蓝色刺绣斗篷,发髻梳得溜光水滑的,一张白皙俊逸。
通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就是一张脸了,可这打扮得和花孔雀似的,一看就是那种只会到处开屏,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
“别,这个岳母我可不敢当,你和桑染的缘分如今也到此为止了,今儿正好你来了,咱们就说开好了。”李夫人根本就不买赵玄的账。
赵玄眼皮跳了跳,小心脏都打起了鼓,连忙解释道:“岳母,之前是我……”
他本想将他要上任礼部侍郎一事说出来的。
可是李夫人却打断了他,“赵玄啊,当初你们这婚事,我就不同意,也不看好,且不说你有那么一个母亲。
我们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
这辈子,我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就有主意,她又总为你说好话。
可赵玄你着调点也行啊,成天,穿得和孔雀似的到处开屏,不但整日里流连赌馆青楼歌舞坊,还撩鸡逗狗游手好闲。
圣旨赐婚,咱们捏着鼻子认了,你又为救她成了傻子,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俩八字相克!
我心里虽不愿,可她还执意要嫁他,我又想着,既然她愿意,我们李家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也认了。
可是呢,你又不傻了,不傻了你就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简直就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到了现在这步了,再说那些都没用,不如咱们就趁热打铁,你们俩呢好聚好散,就到这儿吧。
总之,我们李家这也仁至义尽了,莫要强求了。”
赵玄闻言当即就急了,“冤枉啊,岳母,你说的那些是老黄历了,还有我何曾与女子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了?”
说着,连忙去看李桑染,“桑染你说,我真的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了吗?我何时与人勾勾搭搭了?我简直要冤死了啊!”
李桑染轻咳了声,客观地道:“母亲,夸张了。”
“行了,你别替他遮丑了,是狗是狼还用说吗?你看看,你都回来多少天了?
他赵玄的人影有出现过吗?但凡他要是把你放在心上,那不得你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得出来?”
这话赵玄可不认,“我露面了……”
他想说,他才爬上墙,兜头就是她一鞋底子。
李夫人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你露面?你怎么露面的?偷鸡摸狗的习惯了吧?”
赵玄大怒,“岳母慎言,我赵玄虽然这辈子都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
“哼,你鬼鬼祟祟的和偷鸡摸狗有什么区别?我李家没大门吗?我李家让你丢脸吗?好好的大门你不走,偏偏黑天半夜的来爬墙?
我李家的闺女上不得台面是怎么着,就不能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
“岳母不是那样的,我……”赵玄一下就萎了,只敢将后面的半句在心里咆哮出来,我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么夜叉岳母才出此下策的?
李夫人却继续喷赵玄,“我要好的姐妹都跟我说了,不少人都看到你和那个叫什么娴的汤婆子单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而且还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