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思齐、李国助等人的带领下,明朝使团开始了对永明镇各城的巡览。
首站便是永乐大帝湾西岸的六城二乡。
这是李国助对照前世那个时空,俄罗斯在彼得大帝湾西岸的哈桑区搞的行政区划。
颜楚城地处永明镇、朝鲜、珲春三方要冲,辖地对应哈桑区的克拉斯基诺镇,定位是边贸与特供工坊的结合。
明朝使团在等待后金使者的两日里已大致参观过。
其辖地西侧的图们江畔设有五个互市点,与朝鲜咸镜道进行着极为活跃的贸易。
朝鲜的粮食、人参、耕牛、煤铁矿等源源不断输入,换取永明镇的钢锭、白糖、柞丝绸,乃至淘汰的火器。
城内遍布生产边贸特供品的手工作坊,既有朝鲜风格的布匹、陶瓷,也有永明镇特有的玻璃器皿、光学仪器,及狗锁枪机的燧发枪;朝鲜商人与工匠往来如织,虽整体工业化程度不高,仍以手工业为主,却充满了商贸活力与隐秘的情报气息。
使团自颜楚城码头启程,乘蒸汽明轮船驶向摩阔崴西岸。
船行不久,便抵达贞雅城,辖地对应哈桑区的哈桑镇。
此城坐落于图们江下游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开阔,放眼望去,沃野千里,阡陌纵横。
田间,农夫们耕作井然,水渠分布合理,显见水利建设颇为得力。
城主赵贞雅亲自出迎,引领使团参观。
“本城辖地,是我们着力经营的南部粮仓,”
赵贞雅不无自豪地介绍,
“我等在此已开垦良田万亩,引进朝鲜寒稻,采用区田法、代田法精耕细作,目前年产粮食可达一万两千石,足可满足永乐大帝湾西岸各城半数粮需。”
“城内纺织、制陶、铁器等工坊亦颇具规模,所产之物主要供给本地及周边,力求区域自给。”
汪裕见此处田土丰饶,治理有序,不禁颔首称许。
隔海相望,对岸的尼汤介城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繁忙渔业景象。
当初尼扬介部与忽剌温部为永明镇让出祖地后,曾搬迁至熊岛,成立了熊岛渔业公司。
然而,随着战略位置重要的海马城落成并被划为军事管制区,他们不得不再次搬迁。
此时的永明镇早已普及燧发枪,军事实力今非昔比,加之这两个部落经过数年融合,也早有了归化之心。
于是永明镇高层便将哈桑区波谢特镇对应的地区划给了尼汤介部,助其建立尼汤介城,让他们专司渔业;
同时将哈桑区的扎鲁比诺镇对应的地区划给了忽剌温部,建忽剌温城,引导他们发展海上贸易。
这两个部落人口合计不过四千余人,故而城中主要居民仍是辽民,实际管理权也掌握在城镇委员会手中。
泥汤介带着城镇委员会官员接待了使团。
他如今完全是一副明人的打扮,还操着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要是不提自己的名字,使团成员根本不知道他是东海女真人。
港湾内,百余艘专业渔船列队待发,桅杆如林。
“这是本城摩阔崴渔业公司的船队,”
泥汤介介绍道,
“专司近海捕捞,年捕渔获可达十四万担。”
使团随后参观了沿岸连绵的海产加工集群,但见熏鱼坊内鱼香四溢,工匠正将渔获腌制熏烤;
鱼粉寮中,杂鱼碎骨被粉碎加工成上好的饲料;
鱼油坊则专门提炼鱼油,用于照明与器械润滑。
最令太医院医士吴有性感兴趣的,是工坊内正在尝试的陶罐密封技术,官员称之为“海产罐头”,意在延长鱼获保存期限。
此城更妙之处在于形成了独特的“渔-牧-农”循环:
鱼粉喂养牲畜,牲畜粪便肥田,反哺农业,真正做到物尽其用,令几位通晓农事的使者啧啧称奇。
自尼扬介城继续东行,便至忽剌温城。
此城作为永明镇面向东北亚的重要贸易门户,码头规模更大,泊位更多。
城主忽剌温与城镇委员会主要官员一同迎接使团。
忽剌温也是一身明人打扮,操着流利的大明官话,看起来像个精明的商人。
站在码头上,可见十座大型保税仓库沿港而建,气势恢宏。
“此城之要,在于通联四方,”
忽剌温指着往来如织的船只说道,
“商船自朝鲜、日本而来,皆乐于在此停靠、集散中转。”
“此处已发展出颇为完善的外商服务体系,专门的番馆用于接待外商,市舶司负责贸易仲裁与税收,此外餐饮、住宿、船舶修理补给等行当一应俱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此城正着力强化对山区特产如药材、皮毛、木材的收购与出口功能,预计年贸易额可达三十至四十万两白银,前景广阔。”
参观完忽剌温城,天色已晚,使团便在城中住了一宿。
次日,使团继续乘船北上,抵达鸣岐城。
此城如今已成为永乐大帝湾西岸的商贸与工业中心。
未入其境,先闻其声。
距离码头尚有一段距离,空气中便传来隐约的机器轰鸣声,远望可见数排高大厂房上空蒸汽烟柱升腾。
此地市集之内,人气鼎盛,永明镇民、朝鲜商贩、东海女真族人、日本客商、红毛夷、弗朗机人摩肩接踵,粮食、铁器、布匹与各类山海特产交易兴旺,喧闹非凡。
然而,真正让使团成员深感震撼的,还是城东那片纺织工坊区。
踏入其中一间最大的纺织厂,眼前的景象让所有明朝使者愕然止步。
宽广如校场般的厂房内,数以千计的织机整齐排列,一眼难望到头。
梭子如疾飞的雨燕在经线间穿梭不停,织辊规律转动,发出震耳欲聋却又节奏鲜明的轰鸣。
福建市舶司同知周之夔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
“这……这放眼望去,怕是有不下上千张织机吧!”
“我大明规模最大、历史最久的官营织造——南京内织染局,据载鼎盛时期亦不过织机三百余张……”
“此地一厂之规模,竟数倍于南京内织染局!真真是……”
更令他们惊异乃至难以置信的,是此地在纺纱织布环节展现出的高超机械化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