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书艺觉得,自己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她又不是不给钱,只是暂时手机坏了。
他借她3000块,让她去买个新手机,她立刻就能把钱还上。
到时候连本带利直接给5000。
纹身的费用自己也会按照最终的成品,尽量出高价。
再说了,3000又不多,连手机都只能买个终端机。谁还会骗这么点钱?
总而言之,非常合理。
这位纹身师包赚的,不答应才是脑子有问题。
而程琥的想法是——
完了,这姑娘铁定是跟家里吵得天昏地暗,脑子被怒火烧坏了。
就这样,两人安安静静地对视了五秒。
最终,还是程琥先开口,他挠了挠扎手的寸头:“呃,要不然,你还是先把头发吹干我们再聊。”
思来想去,他还是有点担心这姑娘。
纹身这个行业鱼龙混杂,她这个不清醒的状态,要是跑到别的店子里面,遇到坏人就不好了。
好人做到底,看着点儿吧。
“里面的洗手间里面就有电吹风...”话说到一半,程琥瞟了一眼那隐藏在店铺深处、光线有些昏暗的小隔间,立刻改口,“算了,我还是拿出来,你就在外面吹。”
然后就起身,去里面把一个看起来十分专业、但是实则杂牌、塑料感十足的银色电吹风拿了出来。
这还是他学美发的时候,用第一个月的学徒工资买的,很有纪念意义,舍不得扔。
“谢了。”阎书艺接过那个电吹风,余光扫过那条被各种刺青图和骷髅头挂画塞满的幽暗走廊,又看了一眼在店铺最深处的那个洗手间,忽的笑了一下。
这人应该是觉得,让女孩子一个人往陌生的密闭空间走没有安全感,才特意拿出来的吧?
长得粗枝大叶的,还挺细心。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在店里响起,强劲的热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洗发水香,在小小的空间里冲撞。
程琥坐回到原本的位子上,提高声音喊了句:“吹完了,你自己看看杂志!我先吃个饭!”
阎书艺右手握着吹风机,左手胡乱扒拉着头发,看了一眼那满满登登的一碗麻辣烫,点了下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阎书艺心里想的是:真能吃啊。
不过好在,程琥虽然吃的多,但是吃的也快。
大约15分钟,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两口喝完一罐可乐,非常利索地把桌上的碗筷和各种调料收拾干净,从仓库出来的时候,程琥已经换上了黑色围裙、医用口罩、丁腈手套,手里还拿着一副护目镜。
阎书艺:“......”
就程琥这个体格,配上这些个道具,看起来不像是纹身,看起来像是要解剖她。
“纹身为什么要用护目镜?”阎书艺问,声音里带上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程琥心说:果然是从没有纹过身的。
但是嘴里还是解释道:“哦,这个啊?必须品!保护眼睛用的。万一纹着纹着,血点子或者墨水沫子飞起来,扑进眼里,那可是大事儿。”
说着,他顺势推过来一个闪着金属冷光的不锈钢小推车,上面整齐排列着闪着幽幽寒光的针座、墨料杯和各种辨识不明的尖锐器械。
拈起一根细如麦芒的针头,不无威慑感地在阎书艺眼前晃了晃,金属尖端寒芒一点:“你看,这个是纹身针,这个刺进去,多少还是会流点血的。”
程琥心里的小人叉腰狂笑:哈哈!怕了吧!菜鸟果然没见识!赶紧说“算了不纹了”,回家吧!
阎书艺却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弧度:还行,不是解刨就行。到底是法治社会,自己真是想多了。
她点点头,随手拿起旁边那本页边都卷了角的暗黑风格纹身杂志,精准点中一个繁复狰狞的骷髅图案:“那行,纹吧。就这个。”
程琥:“......”嗯?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程琥还懵着,阎书艺已经彻底做了决定:“就在右手臂上。”
程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等...等一下。”
阎书艺继续说:“也不用太大,15厘米左右就行。”
这是按了快进键吗?刚还被道具唬得一愣一愣的,这眨眼的功夫,连大小位置都精准定位好了?这姑娘什么情况,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了?!
程琥指着那图案,声音拔高了三度:“这还不大?!对于新人来说,已经很大了!!”
程琥好说歹说,用尽三寸不烂之舌,几乎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劝了半天,终于让阎书艺改了主意,图形缩小一些,同时换一个稍微隐蔽一点的位置。
最终,阎书艺决定纹在右肩膀上。
当阎书艺趴在那张黑色皮质纹身椅上,冰凉的皮革贴上她锁骨上的皮肤时,激起了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那是程琥刚刚用酒精仔细消毒擦拭过的地方。
“确定是这里了?”程琥在她背后问,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有些闷。
“就这儿。”阎书艺的声音从椅子里传来,带着点趴着特有的瓮声瓮气,听起来远没有之前的果断。
“行吧。”程琥认命地叹了口气,推车上金属器械轻微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向了皮肤。
“嘶——”阎书艺猝不及防地吸了口冷气。
一阵尖锐、清晰的刺痛感瞬间穿透了冰凉的表面,如同被最细小的冰针扎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持续扩散的、火辣辣的“麻”与“烧”交织的感觉。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疼,却也是如此清晰,也更深刻。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没事没事,别紧张,放松,绷得越紧它就越疼!我们聊聊天就好了,转移下注意力。”程琥的声音透过口罩,低低沉沉,“跟我聊聊,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就想不开,一个人跑出来要纹身?”
阎书艺疼着呢,懒得理他,
于是乎,程琥只能自说自话:“不说我也知道,其实吧,像你这年纪,跟家里闹别扭,挺正常的。”
阎书艺身体僵了一下,还是没吭声。
程琥仿佛没察觉她的无声抗拒,手上的动作稳定而流畅,嘴里的话像在开导邻家小孩:“总不是那些事。
什么,觉得他们管得太宽,干涉太多,不懂得尊重你的想法,之类之类的”
阎书艺趴着嘲讽道:“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啊’这种话啊,太土了。”
十年前的心灵鸡汤了,过期太久,她不喝。
程琥:“好吧,是有点土。但是也没有错啊。谁让你没有把父母教好?”
阎书艺愣了一下,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东西?”
没有把父母教好?这还是中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