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朝会。
文武百官按照惯例报告完大小事务，就等着皇帝说散朝的时候，司礼监太监上前一步，展开明黄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疆不宁，蛮夷猖獗，屡犯天威，掠我边民，毁我城寨。朕承天命，抚有四海，岂容宵小跳梁，践踏疆土！今边关将士用命，然贼势纠合，非雷霆之威不足以靖平……”
圣旨是内阁写的，写得花里胡哨，但核心意思每个人都自己提取出来了。
皇帝要御驾亲征。
尽管早有风声，但当这决定被正式宣告时，朝堂之上依旧泛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骚动。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下意识地就想出列谏言，却被皇帝那透过冕旒扫视过来的、不容置疑的目光逼退了回去。
“朕离京期间，着文礼殿大学士、首辅宁元昭，总领朝政，六部及诸司衙门，一应事务，皆由其裁定。遇军国要务，可会同内阁商议，便宜行事……”
这道任命，让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了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宁元昭身上。
羡慕、审视、担忧、嫉妒……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宁元昭面色平静，出列，撩袍跪倒，“臣，宁元昭，领旨谢恩。必当鞠躬尽瘁，不负陛下重托！”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武官队列。
“另，擢骁骑营副将崔翎安为前锋营参将，即日整军，随驾出征……”
听到自己妹夫的名字被点名，宁元昭垂着的眼眸微微一动。
他能感觉到，身后似乎有更多探究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背上。
圣旨宣读完毕，皇帝缓缓起身，冕旒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南疆烽火，关乎国体，朕意已决，亲率王师，犁庭扫穴，以彰天讨，望诸卿各司其职，同心协力，稳固后方，待朕凯旋！”
“陛下圣明！臣等谨遵圣谕，愿陛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这一次的朝拜声，更加响亮，却也更加复杂。
有人热血沸腾，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暗中盘算。
朝会散去，百官从殿中鱼贯而出。
宁元昭走在最前面，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陛下年轻气盛，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首辅大人如今权倾朝野啊……”
“崔翎安是宁首辅的妹婿吧？这就升了参将了？”
“嘘，慎言……”
宁元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回到家，计一舟还在摆弄他那一堆小金属，宁元昭过去看了一会儿，问：“这都好久了，还没弄好啊？”
“没呢！”计一舟提起这个就头大，“我找到的那些图纸感觉都不是很完整，跟那些工匠一起重新整理图纸就花了好久的时间，这都是改良过好几遍的，但好像还是不太对，还得改。”
他们大半年的时间能研究出这么多东西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要是他没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直接给工匠们一个大致的概念，估计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连字模要怎么弄都还不清楚。
现在的进度已经很快了。
“今……明年能弄完吗？”宁元昭问。
“我觉得可以，”计一舟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要是都已经有了这么多林语堂前辈的资料在手中了，我们这么多人还要花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复刻出来，那你真得考虑一下工部的人是不是都是废物了。”
宁元昭笑了笑，“不会的，他们都是有一些真才实学。”
“那可不嘛~”计一舟笑笑：“不要小瞧他们的脑袋和九族的羁绊啊~”
“让他们放心吧，没人要他们的脑袋。”宁元昭说。
“你是不要，但是他们整天就害怕着呢。”计一舟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计一舟盯着宁元昭看了一会儿，“我听到风声了，你害不害怕？”
“不害怕，”宁元昭说：“实在不行你带着我去你那个世界吧。”
“那还是别了，”计一舟略微有点儿拒绝，“我不知道咋回，而且我那边都已经末世了，咱俩文官去打丧尸啊？”
宁元昭摊开手，“那没办法了，那我就只能肩负重任努力干活儿咯~”
书房内刚刚升起来的凝重氛围才散去，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环佩轻响，一道纤细的身影掀帘而入。
“哥，哥哥！”
宁元禧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长发束成高马尾，双眼泛红。
“嘉禾？你大半夜地跑过来干啥？”计一舟看了看宁元禧，“你俩干仗啦？”
宁元禧摇摇头，“我都听说了，陛下要御驾亲征，他也要随军出征，是不是？”
“你，你别急，寮南的情况你知道，南水人战斗力并不强，就是缠人的很太恶心人罢了，他不会……”
“我没急，”宁元禧急急地打断宁元昭的话，“哥哥，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里？”宁元昭盯着宁元禧，“崔翎安随军那是王命在身，你跟着像什么话？”
“我要跟他一起去寮南边境！”宁元禧语气坚定：“他不是以骁骑尉的身份去吗？那我便去投军！我不做那等在后方营帐里担惊受怕的家眷，我要上前线，我要拿起刀枪，我要立下军功！”
话音落下，计一舟和宁元昭愕然，不过也没有持续很久，嘉禾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很厉害的一个小姑娘。
宁元禧继续说道：“与其留在京城，每日听着不知真假的战报，揣测他是生是死，是伤是残，不如亲眼去看，亲手去搏！我自幼习武，弓马不敢说娴熟，却也胜过寻常男子，我一定要去。”
“哥，你说过女子什么都可以从，那我现在想从军，可以吗？”宁元禧看向计一舟，向他投去请求的目光，“我不想只做谁的夫人，谁的妹妹，我想做我自己，做宁元禧，我要当女将军，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女子亦可不让须眉！”
平时那些小事儿计一舟做主也就做主了，但是这种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回的大事儿，计一舟还真不敢说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了宁元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