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隆冬的日子,旧巷深处那风雪呼呼地刮着,“朱颜阁”美容院的招牌在风雪里忽明忽暗。有个叫陈吕婷的姑娘,她正盯着镜子里自己那枯黄的肤色,手指轻轻抚过眼尾那些细密的皱纹。柜台上放着的求职信,又一次被拒绝了,影视公司在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形象不符角色”。
陈吕婷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正唉声叹气呢,突然,阴影里伸出来一张黑色骨片名片,名片上烫金的小篆写着“美貌当”。她一抬头,想看看是谁给的,好家伙,那人早消失在风雪里了,就留下一丝腐木的香气。
陈吕婷琢磨着,说不定这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呢。她就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城隍庙后面的青砖老铺。这铺子门楣上没挂匾,就两盏白纸灯笼,照着门里百宝格上密密麻麻的琉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浮动着星屑般的光点,就跟梦幻世界似的。柜台后面坐着个女人,脸白得跟石膏似的,就眉间那粒朱砂痣红得亮眼。这女人冷冰冰地说:“典当容颜光泽,换绝世美貌。当期十年,违约者收骨为息。”
陈吕婷一咬牙,咬破拇指就按上了契约。这一按下去,剧痛从指尖就炸开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肌肤褪下像棉絮一样灰暗的碎屑,露出底下珍珠似的柔光。颧骨自己就塑出了流畅的线条,枯发也蜕变成了绸缎一样。
陈吕婷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对着镜子一看,“妈呀”一声尖叫,直接就把镜子给砸碎了。为啥呢?在她新生的绝色面庞旁边,竟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虚影。这虚影身体上布满了紫黑的尸斑,腐肉正从颈骨上剥落。再仔细一瞧,虚影的左手无名指还缺了半截,这不就是她幼年冻伤留下的旧疤嘛。
陈吕婷心里慌得不行,大喊着“幻觉!都是幻觉!”,把安眠药混着红酒就吞下去了。可到了午夜,镜子里又出怪事了,尸斑都蔓延到虚影的锁骨了。
后来,经纪公司知道了陈吕婷这“整容奇迹”,那叫一个疯狂。陈吕婷站在了电影节的红毯上,可钻石项链都遮不住颈侧的瘙痒。到后台补妆的时候,粉扑擦过锁骨,居然带起一块皮肉,这位置跟昨天镜中溃烂的地方一模一样。
这时候,当铺那女人递过来一根嵌着人牙的骨簪,说:“以发为媒,可暂压尸气。”陈吕婷用乌木梳一篦头发,嘿,发梢一寸寸变白了。镜中虚影的溃烂倒是暂停扩散了,可代价是头顶新长了一块铜钱大的秃斑。到了深夜梳头的时候,梳齿间缠绕的落发还渐渐凝成了婴孩小手的形状,可把她吓得够呛。
有一回,陈吕婷在片场突然失明了三分钟。去医院做ct,显示她颅骨内侧爬满了霉斑状阴影,医生却坚称是胶片污损。陈吕婷气坏了,冲回“美貌当”就嘶吼:“我要赎回契约!”那女人掀开旗袍,腰腹上钉满了新旧不一的指骨,说:“光泽已炼成胭脂膏,如何还得?”话音刚落,百宝格有只琉璃瓶“砰”地炸裂了,瓶里的光点全涌入陈吕婷体内。这一弄,镜中虚影瞬间腐烂到了胸肋,现实中她的右脸也顷刻爬满了青斑。再一看,当铺地砖渗出黑血,拼出“违约者,息加倍”。
陈吕婷没办法,裹着纱布躲进了废弃剧院。拆线的时候,扯掉半张脸皮,腐肉滴落的黏液里,传来无数女子的哭诉声。有的说“光绪三年,典当光泽替姐入宫...遭杖毙!”,有的说“民国廿年,当容颜救重疾夫...被卖妓院!”。百道怨气凝结成猩红戏袍罩住她,镜中尸斑加速蔓延到大腿。戏台铜镜里还映出当铺女人冷笑的脸,眉间朱砂痣裂开,竟露出第三只眼。
陈吕婷不甘心啊,翻查地方志,发现了好多线索。百年前军阀姨太失踪案、八十年代选美冠军离奇自焚,这些受害者都是变美后暴亡。城隍庙残碑显示,“美貌当”地基原是明代惩戒淫妇的“孽镜台”。
一个暴雨夜,陈吕婷撬开了当铺地窖。好家伙,陶瓮里泡着九十九颗头颅,最顶上那张脸居然跟她此刻容貌一模一样。账簿上记载:“陈吕婷,收骨息三斤七两,欠息魂髓二钱”。瓮底还压着张泛黄契约,签署者竟是少女时期的当铺女人。
这时候,陈吕婷的腐肉都侵蚀到脚踝了。她把尸水抹在当铺门环上,百宝格所有琉璃瓶都“噼里啪啦”爆裂了。光点汇成银河涌入她体内,镜中虚影瞬间完整了,那就是她自己遍布尸斑的躯体。当铺女人眉间朱砂痣暴涨,说:“你吸收了百年胭脂魂,正好作新掌柜!”第三只眼射出青光的时候,陈吕婷眼疾手快,抓起地窖人骨刺进了朱砂痣。鲜血喷溅处显出门板厚的巨镜,映出女人真容,半张脸是绝代佳人,另半张竟是陈吕婷腐烂中的面孔。
女人哭丧着脸说:“我们都是典当者。当年我为救绝症情郎当掉容颜光泽,他却嫌镜中尸斑可怖另娶。”她扯开衣襟,肋骨间钉满了契约欠条,“只有骗新人典当,用他们的骨血延缓我的腐烂!”
陈吕婷听了,突然把骨簪插进心口。簪头人牙咬住自己契约撕碎,百道女子怨魂破体而出。怨灵们缠着女人啃噬,每吃一口,女人脸上就多块尸斑。陈吕婷还把胭脂膏抹在女人伤口,大喊:“你早该烂尽了!”
没多久,当铺在绿火中坍塌了。陈吕婷蹒跚着爬出来,怀中铜镜映出她遍布脓疮的脸,不过尸斑倒是不再扩散了。晨光中,她把胭脂膏分给哭泣的毁容女孩们,说:“别碰美貌当,真正的光泽在...”话还没说完,她就化作青烟消散了。女孩们手中的胭脂膏变成了骨灰,风一吹就散作星尘。
瓦砾堆里爬出个眉间带疤的女人,她捡起陈吕婷遗落的发簪,新契约在簪尖隐隐浮现。
十年后,新晋影后在庆功宴离奇溃烂身亡。记者在她枕下发现半张残契,印章是枚朱砂痣。城隍庙旧址立起美容诊所,橱窗海报女子眉间红痣灼灼。玻璃反光中,陈吕婷腐烂的脸紧贴顾客肩膀,尸斑就像藤蔓一样爬上活人脖颈。又一个风雪夜,骨片名片飘落,门内传来腐木幽香,“典当容颜光泽,换绝世美貌...”这故事啊,就这么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好像还会一直轮回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