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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此时的了安宁,这黄门公倒是一个愁也。

怎的,那一院子满满的人,倒是没有一个人理他的。

蔡京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陪了他,却也没人让他使唤,便自家煮了茶拉了黄门公仔宋邸大院内品茶。

咦?

这两人也是个异类也,这大冷天的,怎的在这院子中间喝茶?

还能怎样?能有个地方让他兑点热的,已经是让那蔡京费了大心了。

想这宋邸的刃煞尚未尽除,且不说原先大富大贵之气。即便院中如此多的人,这生气亦是个不堪。地气阴寒且是养不出个片绿点红。

虽得几个道长道法震慑,且也是冷冷清清的一片萧条。

中堂倒塌已久,那一大片的碎砖断瓦,凭几个道士,即便是有心去修整且也是个枉然。

即便想去修缮,这宋正平虽死且也是戴罪之身。这没个旨意下来倒也是无人敢动土木。

后院,供放正平夫妇并那校尉宋博元及家丁灵位。

花园原先倒是不错的去处,但因起了家丁的尸骨之后一直没人整理出来,且不能将这黄门公请去那不详之地。

东院且是闲着,便是被那程鹤画了一个满墙,且是进不了人去。厢房,又被丙乙先生和那乘鹤,这两个精神出问题的人占了。

就如这蔡京,也是寻了原先内院官家住的房子,收拾了讲究住下。如此,肯定不敢让这内廷的主司屈尊。

所以,只得将就这门公,安排在院内那棵少皮没毛,至今一枝不发的银杏树下吃茶。

一杯暖茶入口,那黄门公看了这一片的草木皆无的荒凉,也是个唏嘘。原先,这宋邸他也是来过的,彼时的一片祥和,如今饶是还不如那深山残寺,让人不敢多待。

咦?怎的还不如荒寺?倒是那寺怎么一个荒,至少还有些个荒草肆意的疯长。这宋邸倒好,就剩下一棵不知是死是活的大树。

回想那宋粲汝州督贡班师之时,此地也是个宾客满门,那宴席便是摆到了门前英招之下。

如今,却不过两年,便落得个如此的苍凉。

如这眼前的蔡京一般,且是一个几番起落,盛时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如今却是无官无品,且做个闲翁操持着别人的吃喝。

心有所想便是个心中有话,然口中无言,只能捧了那茶盏叹了句;

“茶凉矣……”

这话,那蔡京不知其间典故,却是听了个诧异。心道:不该啊?这茶且是刚煮的,怎的到你手里就凉?奇怪了望了黄门公随口答道:

“我与门公再续……”

说罢,又拿了布垫了壶把,提了炭炉上的铁壶与他续水。

黄门公见了,却没递杯过去,眼中且是恍惚了看那坍塌的大堂,碎断的龟蛇丹陛愣神。

心下想起那日童贯跪与奉华宫外,欲与那宋正平恶讨一个公道之前,那官家恍惚间之语,道:

“尚有温,温茶养人也。”

此乃“星官祸政”之时,官家与那宋正平对答之语。

却如今,也就剩这蔡京还在眼前。那程之山,宋正平均已作古,倒是让人着实的一个心下唏嘘。

蔡京不知此话其间的缘故。便是举了铁壶,续水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黄门公见此,顿觉失礼,便赶紧吸了一口茶,将那空盏双手举了,算是一个赔罪。

见热水入盏,翻了茶花在杯底打转。倒又是一阵恍惚。随口道:

“吕维已死。公度之,何人为续?”

蔡京听罢一愣,叹了一声,随即一笑。

只在这愣、叹、笑之间,那黄门公且知自家失态,便低头拱手,不敢再言。且听那蔡京道:

“某,只求与此做一闲老,唯愿世事不入耳。”

这话便是将天给聊的一个死死。让这本就冷清的大院,更是一个如同禅寂。

且不说这俩老头一通的尬聊。

倒是那西院房中又一番热闹。

丙乙先生端了药碗进屋。望那龟厌,又看了那昏睡的怡和道长,便赶紧一口抽了那药碗中的残药,嘶哈一声急呀咧嘴的放下药碗,轻声唤醒自家那师哥,托了他坐起。不料那丙乙怒目道:

“喝干净!”慑于此翁淫威,那龟厌弱弱了闭嘴,不敢说话。赶紧拿起药碗用手抠了药渣,便往嘴里填。

倒是不防那程鹤。痴呆了望着他且刚离手的璇玑书文,饶是一个两眼放光。

且看那程鹤眼神直直的望那龟厌一揖,也不说话便伸手去夺。慌的那龟厌赶紧将那文卷抱在怀里,慌慌了道:

“诶!师兄,且吃不得!”然,见那程鹤目光切切,面有苍老之态,且是颇有之山师叔遗风。顿时,让那龟厌心底生出一丝的怜悯。然却也不敢真将这璇玑书文与这厮给撕吃了去。

于是乎,便做出了个诚恳的模样指了那和尚道:

“他那本好吃些个,适才我已尝过,饶是甘甜可口,脆香留颊,回味无穷也。且问那和尚要了去。不过那人难缠,需佛礼相待,兄且如我一般,念声阿弥陀佛方可得之,速去……”

此话入耳,饶是让那程鹤两眼放光,便转身爬下床去,真真的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去缠那济行。

那和尚见它来且是个大惊失色,慌慌了道:

“不消来,施主前日已经吃了我一本《金刚经》去……”

说了,便是赶紧扔了木鱼,胡乱合了经书就往自家的怀里塞。然却不如那程鹤手快,便是拿了一角死死的捏在手里,眼睛真诚的望了那和尚。

那禅师也是个心下不甘,和颜悦色娓娓劝那程鹤道:

“此经,唐玄奘法师译,知仁笔受,共一卷,乃般若经类精要之作。阐述五蕴、三科、四谛、十二因缘乃述自性本空佛理奥义之所在。可看,可念,断不可食之哉!”

让见那乘鹤也是一个目光坚决,便又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状,拍了光头,欣喜道:

“贫僧且有一本子复先生的《赵飞燕别传》,且是一个胭肥脂厚,绣像精美饶是有趣……”

如此倒是一个话痨唠唠叨叨,满脸跑眉毛的晓之以情,一个默不作声眼神切切一言不发。却各自拿了那《般若心经》的一角僵持不下。

却听得怡和道长抱怨了一句:

“苦也!”

龟厌回头,见那愁眉苦脸的师哥的被那丙乙搂着灌了一个直吐泡泡,料想是那药着实的一个难喝。刚想伸手接了他手中的碗,却遭那丙乙先生一句:

“喝完!”

只这两字,却让这茅山二圣一个低头不敢言语,一个乖乖的奋力将那碗药喝了一个干净。

那丙乙先生接了药碗,又看了看碗底,这才悻悻的离去。

看这老疯子出门,龟厌这才敢揉了脖子抬头。庆幸的话还未出口。便觉自家那师哥扥他衣角。

回头却见那怡和道长眼神坚毅了道:

“带我去看!”

只这一句,便让那龟厌一个瞠目结舌!

倒是知晓这师哥要去看什么。此一战,那青眚残余去的饶是一个怪异。

说来,曼说这钻研阵法的五师兄听了心痒难耐,即便是他这亲身经历者,也是一个连连道了怪哉。

然,眼下这师哥半死不活的情况,却也是个不敢擅自作主。拉了这师哥再去看来。

只慌慌的望了门外一眼,心有余悸了道:

“那老头……”

只三字出口,便听那门外丙乙先生一声断喝道:

“让他去!快死了再来找我!”

一句话,倒是让这兄弟俩一个愣神。

这到底让去还是不让去啊?您老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这边院里尬聊的两位听得那西院众人吵嚷忙碌。

却也不知所为何事,便心下满是八卦的站起身来观看。

却见那龟厌换了一身簇的道袍,搀了同是一身新衣的怡和道长。

这一下,却让那蔡京、黄门公看了一个傻眼。

那黄门公且是一个心下砰砰,心道:这是要出门麽?这不完蛋了?我那还又一个快犯病的呢?

然,虽是个心急,却也不敢上前问他,只得用眼神央求那蔡京。蔡京看了也是个心惊,心道,别看我,我也说不上话,说话管用,刚才人就跟你走了!还跟你在这破地方闲嗑牙?

然,也见不得这黄门公这般的眼神。几番无言,终是败下阵来。便拍了大腿,仗了胆子,起身上前搀了那怡和道长,小心了问道:

“道长何去?且要叫了暖轿来?”

龟厌却是厌烦了他,拿眼看那蔡京一眼,便让那蔡京低了头不再言语。

却见那怡和道长,拍了那蔡京的手,便向那低头垂手不敢上前的黄门公,拱手道了一声:

“有劳……”

只这两字,且是让黄门公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那叫一个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个口。也不顾得礼数,一路小跑出门外,嚷嚷了唤那内侍,赶紧将暖车停在大门口。

见车马停稳,也不用手下,亲自放了稳凳,擦了车缘,点炉添碳忙的一个不亦乐乎。

龟厌搀了自家师哥上车,一切安顿好了,刚想坐下,却见那丙乙先生自门内出来,道:

“下来!”

声不大,却听得那龟厌一个如雷贯耳。大声“诶!”了答应了一声,便一骨碌从那车上下来,站在车前垂手侍立。

这下且是惊得黄门公那叫一个声声的念佛,心下祈祷了道:断不可在此时再生什么事端。

毕竟他来宋邸寻这般人去,既不是官家召见,也不是那小文青的暗许,一切都是他自家的主意。

然,这龟厌若想进宫倒是不用等了传召,也不用上表请见。

即便是官家传旨召见,也是看他一个心情,愿意不愿意也在另说。

若那官家的旨意真真的在他们这管用,那大观年间也不用连下七诏,才请得那茅山宗师刘混康进京。

然这龟厌与他那师父又是个不一样。

想这龟厌道长又是宋正平义子。让这宋家蒙难的“真龙案”倒是他说不出个真假来,但这宋正平却是一个真冤。

尽管现下,始作俑者虽是一个不得好死,然那宋正平之冤未雪,这宋家的丧礼亦无寸心。

如今来求,便只仗这张脸皮和人家的一个慈悲之心。且是如此,于龟厌而言,且是找不出半点的理由再帮他。

于是乎,见这丙乙老头拦车,心下且是一个叫苦连连。然却也是个不敢言语,只得焦急了的站在那里静观其变。

那龟厌下车躬身,却见那丙乙手中拿了一物抛在地上,遂转身,头也不回了道:

“与那人吃了,安稳心神!”

留下那龟厌好似捉蚂蚱一般扑了那物,捡在手里吹了土看,且是一个蜡丸。

那龟厌也不嫌脏,着胸前衣襟蹭了蹭便揣在怀里。

倒是听那唐韵道长笑,那龟厌抬眼心道:喝!我就不待见了,幸灾乐祸是吧?刚想张嘴,且看那唐韵道长替他拍了衣服上的土,笑了道:

“好生照看了师哥。”

说罢,也不等那龟厌回答,便拱手望那黄门公道:

“有劳善人。”

饶是慌得黄门公赶紧的还礼,倒是想不出怎的去称呼眼前这坤道。

起身,又是一个心下恍惚。

回望那宋邸,见那蔡京屁颠的与家丁一起卸车,忙碌中也是一番的热闹。

此时,心下倒是有些羡慕他这老货。

权倾朝野又如何?且不知无人之时倒是一个如何殚精竭虑。

只得些个前门畏虎,后门惧狼,片刻的不得一个安生。

如今见这厮这无欲无求,只是求一温饱,如此倒是个虽身劳却得一个省心。

再往那宋邸,心下道:此便是仙家圣境麽?怪不得这厮便是赖在此处不走。

望那原先在他眼里凋零的宋邸,现下看来,却显得如此的祥光普照,如云海之间。

“走还是不走?!”

倒是龟厌车上一句喝来,让那黄门公从那神仙梦中惊醒。于是,便赶紧的高喊了手下赶车,心下却叹一声道:唉!神仙也难容劳碌的命!

叹罢便躬了身,跟了暖车咿呀徒步而行。

且是龟厌想通了麽?倒是愿意再帮着黄门公。

也不是那么简单,只是那夜那奉华宫中白砂黑虎端是蹊跷,竟扰的自家一个心绪不宁。

且对着了师父师叔留下的璇玑书文,又仔细看了数遍,倒师哥头晕脑胀,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怡和道长倒是得了茅山阵法的真传。

然,大庆殿前一夜的酣战,饶是让这师哥昏昏的一睡不起。

却刚见了个好,便急急的求自家的师弟,带了自家去再看那玄阵。

丙乙先生乃医术大家,且知这心病不除,体病难消。

今日,见黄门公突然来访,便叫醒了那怡和道长服了药,见一切皆无不妥便放他们去也。

说那暖车刚到入后宫,便见那奉华宫主事在那宫门前,饶是搓手跺脚焦躁了推磨顽。

见那马车来,便顾不得礼数,不等停车便一路嚷嚷了跑将过来。

那黄门公见了也是个奇怪,这厮也是宫中老人,且也怎的沉不住个气也?

然,见那奉华宫主事面色惨白,这大冬日的,且是一个满身的大汗,将那衣衫浸透。

黄门公看了也是一惊。心下亦是生出了个大不详的预感。

刚想开口问他,且见那主事一把攀了他惨声道:

“主司,祸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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