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子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祁同志,鬼子用毒气弹、搞细菌战的时候,跟你讲人道了吗?他们祸害咱们老百姓的时候,讲光明正大了吗?”
他拿起一小包粉末,“这东西,用得好了,可以悄无声息地废掉鬼子一个队的战斗力,可以毒死他们的战马,可以污染他们的水源。可能比你打一场硬仗,牺牲好几个兄弟的效果还好。你说,是咱们战士的命重要,还是跟鬼子讲‘人道’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对畜生,不用讲人的道理。咱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用尽一切办法,弄死他们,保存自己。”
祁云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默默地坐下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心里那道坎,不是一下子就能过去的。
小伍子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补充道:“这些东西,不是让你们滥用的。主要目标是敌人的物资、水源、牲畜。除非万不得已,或者有特殊命令,一般不直接对人大规模使用。但你们必须懂,要会识别,要会防范鬼子对咱们用这手。”
除了这些“大招”,小伍子还教了许多零碎却实用的“偏门”知识:
怎么利用日常物品制作简单的跟踪记号;怎么伪造路条和证件(虽然粗糙,但应付一般盘查足够);怎么利用声音、光影误导敌人;怎么快速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甚至还有怎么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怎么在黑市上换东西……
他演示如何像变戏法一样,把一把小匕首从袖口里滑出来;如何利用墙角、门缝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如何假装摔倒、吵架来制造混乱、转移视线……
这些五花八门、亦正亦邪的“手艺”,把一群习惯了直线思维的八路军战士看得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他们看向小伍子的眼神,从最初的不以为然、略带轻视,逐渐变成了惊愕、不可思议,甚至带着点……敬畏。
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半大少年,肚子里怎么装了这么多“邪性”的玩意儿?他以前到底是干啥的?
王铁柱在一次课后,忍不住凑到江河身边,小声问:“队长,小伍子他……他这些本事,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这……这也太……”
江河看着训练场上正在教一个战士如何“自然”地掉包物品的小伍子,目光有些复杂,淡淡地说:“乱世求生,各有各的道。他懂的这些,在很多人眼里是歪门邪道,但在敌后,可能就是救命的法宝,是插向敌人肋部的刀子。别管手段光不光彩,能打鬼子、能保护自己、能完成任务,就是好手段。”
他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把你们那套‘正规军’的架子收一收,脑子活泛点。跟鬼子斗,有时候就得比他们更‘鬼’。”
王铁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小伍子那单薄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小教官”,恐怕比他们这些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更懂得如何在阴影里生存和战斗。
这堂特殊的“邪术”课,像是一股混浊却有力的暗流,冲刷着这些战士固有的观念。他们开始明白,在敌后那片看不见硝烟却又无处不在的战场上,有时候,一颗灵活善骗的头脑,一手上不得台面的“手艺”,其威力,或许并不逊色于一把装满子弹的枪。
太行山的清晨还带着寒意,训练营里却已经热火朝天。经过小伍子那一连串“邪术”洗礼,队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和跃跃欲试的复杂情绪。大家都知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是骡子是马,终究得拉出去溜溜。
这天,江河把小伍子和王铁柱、祁云飞叫到跟前。王铁柱是猛将,祁云飞心思细,这两人搭档,正好互补。
“有个任务,”江河摊开一张简陋的县城地图,“鬼子在柳林镇新设了个物资中转站,囤积了不少东西。我们的目标不是强攻,是摸清里面的情况,重点是搞清楚守卫力量、换岗时间,还有,看看能不能顺手‘拿’点有用的出来,比如药品,或者文件。”他看向小伍子,“这次你带队,铁柱和云飞配合你。记住,首要任务是侦察,其次是安全撤离,除非万不得已,不准动枪。”
小伍子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仔细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几条街道和那个被红圈圈起来的仓库位置。
王铁柱摩拳擦掌:“放心吧队长,保证完成任务!”他瞄了一眼小伍子,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让这半大小子带队,能行吗?
祁云飞则摘了与身份不合的眼镜,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深入敌占区执行这种“非传统”任务。
三人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老百姓衣服,破旧,打着补丁,还特意弄了些尘土抹在脸上、脖子上,看起来跟终日劳作的农民没啥两样。小伍子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装扮,伸手把王铁柱腰间下意识挺得笔直的劲儿给按下去点:“王大哥,弓着点背,眼神别那么亮,要显得累,显得麻木。”他又把祁云飞过于整齐的衣领扯歪了些,“祁哥,别总想着自己是文化人,你现在就是个进城找活干的。”
准备妥当,三人趁着天色未明,悄悄离开了根据地,混入最早一波进城的人群,向着几十里外的柳林镇走去。
柳林镇不算大,但因为是交通要道,被鬼子经营得铁桶一般。城门口站着两个端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进城的人流,旁边还有几个伪军,吆五喝六地搜查行李,不时推搡呵斥着老百姓。
王铁柱和祁云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开始冒汗。他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鬼子对视。
小伍子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注意到伪军主要搜查挑担的、推车的,对于空手或者只挎个小包袱的人,盘查相对松懈。而且,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体面些的中年人经过时,伪军只是随意挥挥手就放行了。
“跟着我,别乱看,别说话。”小伍子低声吩咐,然后他微微弓起背,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副怯懦、讨好的笑容,脚步也变得有些拖沓。他刻意走在了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汉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