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也摇头:“诚意伯,上前线打仗绝无可能。
自家人知自家事,就说本公,虽执掌南京京营十万将士,却多年未曾习武,真上了战场,恐怕活不过第二天,还不如直接自尽。
还是说说下策吧。”
张拱日、赵之龙也道:“上策、中策都是馊主意,下策该不会是让咱们抹脖子自尽吧?
若是那样,还不如跟姓江的拼了!”
徐弘基却是满脸期待地望着刘孔昭。
刘孔昭叹息一声,未说话,只将手指伸进酒杯,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徐弘基见状,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将字迹抹去,震惊道:“诚意伯,你没开玩笑吧?”
刘孔昭无奈道:“魏国公,你看本伯像开玩笑吗?
让诸位舍了爵位保富贵,不愿意。
让重上战场立功,也不愿意,那就只能走下策了。
横竖都是死,说不定还能拼出一条生路。”
徐弘基吓的浑身颤抖,张拱日、赵之龙、李弘济等人赶忙追问,徐弘基却摆了摆手,一言不发。
众人无奈,只能骂骂咧咧地散去。
很快,现场只剩下徐弘基、刘孔昭、汤国祚三人。
汤国祚双眼发亮,望着二人,似有猜测。
徐弘基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孔昭叹道:“魏国公,本伯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还请自便。”
说罢起身欲走。
汤国祚立马喊道:“诚意伯留步!”
刘孔昭疑惑:“灵璧侯有何事?”
汤国祚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沉声道:“诚意伯,你刚才在桌上写的,是不是“反字”?”
刘孔昭脸色一惊,随即恢复如常:“灵璧侯,光天化日,话可别乱说,会死人的!”
汤国祚见他变脸,更确定了猜想,转头对徐弘基道:“魏国公,事到如今,横竖都是死路,不如咱们干脆反了吧!”
徐弘基抬头,看着满脸激动的汤国祚与面无表情的刘孔昭,叹道:“想我徐家世代忠良,自永乐之后,大明历代帝王身上都流着我徐家一半的血。
我若反了,有何颜面见历代先祖?”
汤国祚冷笑:“那若魏国公府落得跟成国公府一般,满门被诛,你就有脸见先祖了?
姓江的如今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若不下决心,不如全都上吊算了!”
徐弘基面色犹豫:“可本公虽执掌南京十万京营,实则人数不足五万,且大多久未操练,如何是姓江的对手?”
汤国祚嘿嘿一笑:“魏国公,你别忘了,南京城的兵马不止京营。
本侯手中有三万城防兵,虽比不上姓江的精锐,却胜在人多。
还有执掌水师的临淮侯,咱们可以拉拢,再加上其他几家手握兵权的勋贵……”
徐弘基瞬间激动起来,“造反”二字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让他生出莫名的冲动。
正如汤国祚所说,江宁此次来南京只带了三万兵马,加上锦衣卫、东厂、皇明卫,最多不到四万。
而南京勋贵手中的兵马,水陆合计二十多万,再算上家将家丁,用人堆都能把江宁堆死。
他心中豪气顿生,一旦拿下江宁,以朝廷与江南的紧张局势,江南读书人定会投靠自己麾下。
就算打不到京师,退一步也可划江而治,与朝廷形成南北对峙。
见徐弘基神色激动,汤国祚知道他心动了。
他早已不奢望从龙之功,只想杀了江宁、邓文明等人,为儿子报仇。
刘孔昭看着二人,也笑着点头。
徐弘基站起身,平复激动的心情,沉声道:“二位,此事事关重大,本公需要时间考虑。
但无论如何,不可泄露消息,否则会给咱们勋贵招来灭顶之灾。”
汤国祚与刘孔昭点头应下。
随后,徐弘基亲自将二人送了出去。
随后几日,南京勋贵私下聚会愈发频繁。
那日宴会上刘孔昭在桌上写给徐弘基的字,众人虽心照不宣,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在私下讨论对策,一心盼着魏国公徐弘基能站出来挑头。
刘孔昭也没闲着,暗中奔走串联,为徐弘基拉拢各家勋贵,俨然成了穿针引线的角色。
徐弘基则整日把自己关在祖庙,对着先祖中山王徐达的画像枯坐,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他却不知,此刻南京勋贵们早已私下合计给他开一出黄袍加身,只盼他登高一呼,众人也好跟着混个从龙之功。
另一边,江宁依旧下令严查南京城内散播谣言、张贴小报的幕后黑手,同时为加强对南京的掌控,索性提拔锦衣卫百户吴孟明,让其担任南京镇抚司镇抚使,监管南京文武百官。
吴孟明闻言,激动得几乎以为听错了,没料到自己竟能如此快速进步,当即跪倒在地表忠心。
江宁笑道:“吴百户你是锦衣卫老人,你的能力本侯清楚。
但得叮嘱你,差事办好了有赏,办砸了就得受罚。
若是行差踏错,锦衣卫的家法可不认人。
上一任南京镇抚司镇抚使高崇道,便是前车之鉴,你可得记好了。”
吴孟明一脸正色道:“侯爷放心!
一天是锦衣卫,一辈子都是,卑职定当尽心做事,绝不辜负侯爷栽培!”
江宁笑着点了点头,打发他去整顿南京镇抚司。
当晚,高文彩行色匆匆来报:“侯爷,卑职查到些线索,如今在南京兴风作浪的人里,不少是苏州那边派来的。
看来苏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江宁一脸严肃点了点头,这便说得通了,难怪抓了这么多人,歪风邪气仍压不下去。
他笑道:“小高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
待高文彩离去,江宁独自在院中沉思。
不多时,老魏与朱由检返回,见他一人独坐,朱由检笑着问道:“二哥又在想什么?”
江宁苦笑道:“五弟,这段时间抓了这么多人,可谣言屡禁不止,如今这群人连年号都给二哥起好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搞不好二哥真要被当成反贼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这群人也是猪脑子,编排二哥造反还起年号,咋没人编排我?
我好歹是根正苗红的老朱家子孙,当朝亲王,编排我造反,传出去还能让人信几分。
说二哥要造反,怕是只有傻子才信!”
这话可把一旁的老魏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劝道:“殿下慎言!
这种话万万不能乱说!”
朱由检笑道:“魏公公,本王不过跟二哥开句玩笑,何必这么紧张?”
老魏心中叫苦,眼前两位爷,一位被诬陷造反连年号都有了,另一位竟嫌没人编排自己,这已超出他的认知,只能满脸无奈地叹气。
没多久,杨涟与郭允厚也匆匆返回,只见郭允厚一脸生无可恋。
江宁招呼二人坐下,还未开口,郭允厚便失魂落魄地问:“侯爷,给老夫交个底,南京六部这些官员,杀还是不杀?”
一旁的杨涟也神情激动,双眼赤红,只等江宁一声令下,他就立马提刀剁人。
江宁略一思索:“若是问题不大,便不必杀了。
他们在南京多是养老,若斩尽杀绝,难免让人觉得朝廷对官员太过严苛。
若是问题严重的,便依法严办。”
郭允厚点头:“既如此,便听侯爷的。
但南京的亏空,老夫实在算不明白,还请侯爷定个数,老夫才好追缴。”
江宁微愣,略带不满:“老郭,你是户部尚书还是我是?
追缴多少亏空,你心里没数?”
郭允厚红着眼眶哽咽道:“侯爷呀,这次老夫是真没数!
毕竟是二百年的烂账,哪算得清?
追缴少了,老夫死不瞑目。
追缴多了,又要牵连无辜,实在难办!
侯爷足智多谋,还是您定个数,老夫照办便是。”
江宁一阵无语,这老郭摆明了要坑自己。
说少了,以郭老抠的性子定会层层加码。
说多了,这口黑锅就得自己背。
他摇头道:“老郭是大明朝的‘大管家’‘财神爷’,还是你来定。
若是需要帮忙,本侯鼎力相助,具体数额本侯也拿捏不准,你自己决定吧。”
见江宁当了不粘锅,郭允厚又看向老魏,见老魏满脸好奇,郭允厚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再看朱由检,对方正满脸坏笑地盯着自己,他顿时一个激灵,让这位爷出马,指不定得死多少人。
就在这时,杨涟冷声道:“侯爷、郭老大人,依卑职看,不妨按扬州的标准,也追缴7000万两。”
众人闻言一愣,江宁问道:“杨大人,这7000万两有何依据?”
杨涟想都没想便答:“扬州咱们追缴了7000万两,如今不还是繁华依旧,也没伤筋动骨?
南京作为陪都,追缴7000万两,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郭允厚闻言面露喜色,江宁却一阵无语,身边这些人怎么回事?
说话想一出是一出,毫无依据。
但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便点头道:“既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和老郭处理吧。”
杨涟笑着应下。
在他看来,此事简单,如今只查了十年的账就有巨额亏空,往上查更是一团乱麻,索性照搬扬州的标准。
反正南京官员多、贪官污吏多、士绅地主多,正好借机杀一批,
攒些业绩,回京后也好让朱由校给自己一个进步的机会,竞争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众人又闲谈片刻,得知南京谣言仍未止息,郭允厚也是面露难色,杨涟却笑道:“侯爷,这事从一开始您就做错了。”
江宁忙问:“杨大人何出此言?”
杨涟道:“无论是徐州、凤阳还是扬州,咱们每到一地都是杀人立威。
可到了南京,只死了个灵璧侯之子,再就没动过刀,所以这些文人才敢如此嚣张,跟咱们公然打擂台。
如今想破局,简单得很,直接杀人立威,杀得足够多、足够狠,才能震慑住这群跳梁小丑。”
江宁微愣,心道杨涟果然人狠话不多,这法子虽粗暴,却颇有“一力降十会”的意思,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杀人立威!”
次日,江宁一声令下,先前抓捕的散播谣言、张贴小报者,全被押到兵部衙门口开刀问斩,一口气杀了两千多人,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
这一举动,直接镇住了南京的勋贵、士绅、文人与学子,谁也没料到江宁竟如此狠辣,杀两千人眼都不眨一下。
果然,次日街道上的谣言与小报便少了许多。
江宁再下令,从大牢中提了一千名相关人犯,在兵部衙门口尽数处死。
南京百姓吓得纷纷关门闭户,连私下串联准备举兵造反的勋贵也老实了不少。
看着连杀三千人便有如此成效,江宁暗自苦笑,先前只顾着抓人,竟忘了杀人,才被读书人搞得手忙脚乱。
如今杀人立威,这些人便全熄了火,效果实在太好了。
三日后,江宁再次下令,将南京国子监所有官员彻查一遍,但凡触犯大明律法者,全部问斩,又杀了上百人。
至此,整个南京文坛迎来史上最严厉的“八级大地震”,让南京读书人午夜梦回时,都恍若重回太祖洪武朝的严苛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