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陆林见状第一反应是给妻子眼神,求妻子救场。
陆明煦震惊过后,眼里难掩厌恶,往后退了一步。
“这又是什么手段?”
乔珏兰锤了陆明煦一拳,连忙上前试图扶起承慎:“世子,您快起来……”
“不,我是来向二娘负荆请罪的。”
承慎固执地跪着,却不敢跟陈映晚对视。
陆林再次给妻子递眼色,两人拉着陆明煦往外走。
陆明煦拼命挣扎,他才不要让陈映晚一个人在院子里,谁知道承慎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陆林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陆明煦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陈映晚。
后者朝他微微点头,陆明煦便冷静下来,准备在门口等着。
几人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陈映晚和承慎。
承慎依旧低头跪着。
陈映晚沉默片刻:“世子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承慎攥紧了拳头:“我也不知道……娘亲,你已经想起了上辈子你的死因,是吗?”
“对。”
承慎心跳加快,语气紧张:“那……娘亲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要是不来,我或许会把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彻底抛之脑后。”
承慎抿了抿嘴唇。
抛之脑后?
遭遇至亲背叛这种事,谁会忘怀呢?
他这个儿子做得很失败。
娘亲去世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向娘亲忏悔自己的过错。
他昨天想起一切后,一整夜都在思考见到娘亲后要说什么。
可在刚刚看见娘亲的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
这一刻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下意识就跪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取得娘亲的原谅。
或许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娘亲可以稍稍减少些对他的怨恨?
会有这个可能吗?
“娘亲……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弥补不了我犯下的过错……我只祈求您别恨我。”
“您是一位很好的母亲,如果不是您,我上辈子绝对活不过十岁。”
活了两辈子,承慎才知道当初陈映晚为了调养好他的身体,付出了多少心血。
就连这辈子指望着、想要利用他的陈晓玉,带着他到处求医,最后的结果也差强人意。
他的身体太差,倘若不是系统的出现,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承慎忽然从袖口抽出匕首。
陈映晚下意识后退一步。
承慎连忙将匕首举过头顶:“娘亲,您只管惩罚我吧,只要您高兴,我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会给娘亲添麻烦了。”
承慎说的是心里话,只要娘亲开口,他现在就立刻去死。
只是他担心日后看不到娘亲了,凭佑景一个人,真的可以照顾好娘亲吗?
佑景的身份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站得越高,离曾经的家人也就越远。
如今只是刚刚做了太子,就要和家人分开,谁又能确保以后皇帝对娘亲做些什么的时候,佑景有能力阻拦呢?
要论当下的能力,承慎认为自己还是比佑景强得多的。
所以他不想这么快去死。
至少要看到娘亲平安无虞那一日,他才能放心离开。
在那之前,他只想尽可能地消解娘亲对他的厌恶和恨意。
仅此而已。
陈映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匕首。
承慎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却见陈映晚一脸失望地望着他。
承慎一愣。
“……娘亲。”
“看来你并没有长进多少。”陈映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你眼里,我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如果我想杀了你,你以为我没有机会动手吗?”
“早在惠王府的时候,我就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你,就像当年你对待我那样绝情。”
“但我不是你。你是我亲手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就算你再不好,我也做不到对你下手。”
“而你我的母子情分也早就尽了,我如今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母亲,就离我和佑景远一些吧。”
“不要再来找我们,我就满足了。”
陈映晚将匕首扔到一旁,转身离开。
两辈子加起来,她给了很多人第二次机会,但大多数的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她控制不了别人的行为,只是她也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不配拥有第二次机会。
不过好在,她没有因此失去对他人的信任。
承慎望着娘亲的背影远去,颓然地瘫坐在地。
再也不见……
这就是娘亲的回答。
……还不如往他心口扎上一刀来得痛快。
京城的秋天来得很快。
陈映晚和陆明煦去郊外游玩,看到满山枫叶,陈映晚有些想念怀州了。
虽说一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但怀州毕竟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半年,到底有些思念。
“那咱们回趟怀州?”陆明煦和陈映晚并排走在山路上。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连捆柴火都背不动的小少爷了。
而他的这些成长,都是陈映晚带给自己的。
“正好我也想祖母了,该回去看看了。”
“我爹娘前些日子还一直念叨着,祖母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
陈映晚应了一声,又有些犹豫地低下头。
陆明煦心领神会:“你是不是担心佑景?”
“他都当了几个月的太子了,你还怕什么?”
佑景得到皇帝和内阁大学士的亲自教导,原本就聪慧过人的他进步得更加飞快。
刚开始,朝臣对于这位“流落在外多年”的太子还有些非议。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看到了佑景小小年纪便展现出来的治国才能,议论声也就渐渐消失了。
更别提朝堂中惠王和陆明煦掌握着文武两大命脉,他们两个又同时站在太子身后,谁敢真的议论出声?
除非嫌命长了。
陈映晚无奈笑道:“我也知道佑景如今可以独当一面,却也总是放不下心。”
两人遇到一块大石头,就地坐下。
这个角度能看到远处的京城。
陈映晚托着腮:“而且如果这次只有我们能回去,只留佑景一个人在这儿,他会不会难过呢?”
毕竟怀州也是佑景长大的地方。
陆明煦望着陈映晚的侧脸,目光又落在陈映晚垂下的一缕青丝上。
他没忍住伸手捏住那缕头发,在指尖轻轻绕了两圈,小声道:“那……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