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混在几个小孩堆里,扎着丸子头的山鬼童忽地跟那瞎眼说书人喊道。
瞎眼老汉耳朵微动,
“小家伙,不可乱说。”
山鬼童眼里噙着泪,
“夫子,就这么算了么?李家当真完蛋了么?”
那说书的瞎子长叹口气,指了指自己被白锻缠着的双眼:
“不晓得种在世子身上的咒是何咒,我只晓得,我看那咒术一眼,便瞎了双眼。
这咒,这灾,我破不了……”
“那我们放任世子不管么?夫子曾经不是也想让世子认可我们!”
瞎眼老汉笑了笑,
“管,不过不用我们管。世子一身道行,常人也为难不了他,朝廷的人,会让他活着,活着便够了,还能奢求什么?”
“夫子比长福管事差远了!”
山鬼童忽然大喊道。
瞎眼老汉笑着摇头,继续推着那小木车向前。
“长福大管事没了肉身也可为世子布局!夫子与大管事比肩,却因世子被种了咒,便放任不管了吗?!”
山鬼童的质问,终于让瞎眼老汉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扯下白缎,露出两个空洞血红的眼眶。
“食祟下了场,你我都是凡人,如何与仙家斗?
斗来斗去,丢了命,不过一场空。”
……
……
王夫之坐在军帐里,眼里满是疲惫,他左臂空空荡荡,看着那军图,不停地咳嗽。
一旁的武举,抱着胳膊,沉吟良久,才道:
“要不咱们散伙得了。”
“放你娘的狗屁!武举,你还有没有良心!”
王夫之勃然大怒。
武举也是个暴脾气,一把薅住王夫之的衣领:
“大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王了!他成了被女人困住的废物!不,还不是女人,是一只吊在房梁上的蚕蛹!
镇仙军连王都没了,如何再与那镇南王斗,与那戍北大元帅斗,与朝廷斗?!”
王夫之痛苦道:
“大王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武举松开他,噗通坐在凳子上。
“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将大王带回苗地了。
可你知道的,大王嗜酒如命,跟离不开那蚕蛹,我们撤军时候都带不走他,更别提现在。”
王夫之长长叹了一声,
“杀了那蚕蛹吧,管她里面是谁,大王不归,镇仙军便真的是丧家之犬了。”
……
……
李镇坐在门槛上。
怀里抱着坛酒。
今日的他,更痴呆了。
有时对着孙小凳“嘿嘿”直笑,有时对着房梁上吊着的蚕蛹哭泣。
已是立夏时候,偶尔能听见刺耳的蝉鸣。
孙小凳从门外挤了进来,鼻青脸肿的,抱着两坛子酒。
“大王,我给人栓马,栓了一匹好马,想摸摸他,还被那马主人踹了几脚,真可恨。
不过这被踹了几脚倒有好处,换来银子又能给大王买酒喝了。”
“嘿嘿。”
李镇傻笑几声,他想说出什么音节,可到了嘴边,思绪却混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孙小凳叹了口气。
“大王,你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我去给你抓药,那些庸医都说你是癔症,治不了。
大王,我不想做寻酒参将了,你啥时候回来,领着我们打仗啊?”
李镇眼里透着一片红色,瞳仁不规则地跳动几下,又重新变成那般痴呆模样。
立夏。
院子里的杂草又长高不少。
这一日,小院里多了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