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蜀都返回的航班落地时,已是深夜。
西疆之旅耗尽了所有人最后一丝精力,连一向精力旺盛的林帆都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没有急着回魔都,而是在蜀都的酒店订了几个房间,让众人先好好休整一晚。
苏小小和陈佳一进房间,就默契地将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连澡都懒得洗,嘴里念叨着要睡上三天三夜才够本。
林帆看着她们疲惫的样子,笑了笑,自己却没那么清闲。
他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便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视频会议的邀请已经弹了出来。
对他而言,假期结束的瞬间,就是战斗开始的号角。
第二天一早,林帆将两个哈欠连天的小秘书送上了回魔都的飞机,自己则转机飞往杭城。
江爸江妈早已结束了他们的老年团之旅,提前回到了杭城,正忙着为江怡欣的婚事做最后的准备。
杭城的家中,弥漫着一股安逸而温馨的气息。
江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江爸则拉着林帆坐在沙发上,泡上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茶香袅袅,江爸却叹了口气,目光在林帆身上打量了半天,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帆啊,你看你,事业是越做越大,可个人问题总得解决吧?你也不小了,这次去西疆,就没遇到个合眼缘的姑娘?”
林帆端起茶杯,闻着清雅的茶香,无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是每次回家必经的“审讯”环节。
他巧妙地避开了话题:“爸,您跟我妈身体怎么样?这次出去玩得还开心吧?您看,怡欣这马上就要结婚了,您二老很快就能抱上小外孙,到时候有你们忙的。”
一提到外孙,江爸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脸上的愁云散去不少,露出几分期待:“那倒是,你妹妹这肚子要争气,明年我就能抱上孙子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江怡欣挽着宋凯的胳膊走了进来。
宋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见到林帆,立刻恭敬地喊了一声:“哥。”
江怡欣则像只欢快的小鸟,凑到林帆身边:“哥,你可算回来了!快给我讲讲,西疆好不好玩?照片我看了,美得跟画一样!等我跟宋凯结了婚,我们也要去自驾游!”
“十月份的西疆景色确实不错,但你们结婚后就别想了,那时候天太冷,很多地方都大雪封山了,不适合旅行。”林帆实事求是地回答。
“哦,这样啊。”江怡欣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拉着林帆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哥,过两天我们不是要去冀北宋凯家嘛,走个过场。你那么多豪车,借我们一辆开过去呗,最好再配个司机,省得我们自己开车累。”
宋凯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想阻止却又不敢开口。
林帆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车可以借给你,家里的那辆奔驰GLS空间大,你们开去正好。司机你自己想办法,油费、过路费也自己出。”
江怡欣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哥!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你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油费?再说了,我哪会开那么大的车,让你配个司机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宋凯占你便宜啊?我们可是一家人!”
“正因为是一家人,我才这么说。”林帆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怡欣,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马上要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有些事情,要学会自己承担。我能帮你,但不能替你包办一切。车我借了,是情分,但让你学会独立,是责任。”
江怡欣被堵得哑口无言,眼圈一红,扭过头去生闷气。
江妈从厨房出来,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你哥也是为你好。小凯,别站着,快坐。”
这顿饭,因为这个小插曲,吃得有些沉闷。
两天后,一家人踏上了飞往冀北的航班。
考虑到路途遥远,最终还是选择了飞机。
从高空俯瞰下去,飞机下方掠过连绵的村庄和纵横的田野。
江爸看着窗外,脸上露出了几分感慨和向往。
“你看,还是农村好啊。”江爸指着窗外,“空气新鲜,地方宽敞,邻里之间走得也近,比城里那钢筋水泥的鸽子笼有人情味多了。”
林帆正处理着邮件,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爸,那是在飞机上看着好。真住进去您就知道了,网络信号差,快递进不了村,晚上七八点外面就黑灯瞎火一片,想吃个宵夜都找不到地方。最关键的是,医疗和教育资源跟不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江爸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他最听不得儿子这种“忘本”的论调。
他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火气:“你懂什么!你从小在城里长大,哪里知道农村的好!我们祖祖辈辈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你现在有钱了,就看不起农村了?忘本的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父亲的怒吼声让整个机舱前排的乘客都侧目望来。
江怡欣和江妈连忙拉住江爸,小声劝着:“爸,你小声点,这是在飞机上。”“他爸,小帆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宋凯更是坐在一旁,如坐针毡,脸涨得通红。
林帆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没有再争辩,只是目光投向了窗外。
一场家庭内部的理念冲突,让这趟本该是喜庆的“走形式”之旅,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飞机平稳降落,一股与杭城截然不同的干燥空气迎面扑来。
坐上宋凯提前约好的车,气氛依旧凝重。
江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仿佛在用沉默对抗儿子的“不孝”。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公路上颠簸着,窗外的景物从县城的楼房,逐渐变为低矮的平房和无垠的田野。
江爸的脸色随着车子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反而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探的期待和固执。
他似乎急于用亲眼所见的事实,来狠狠回击儿子刚才在飞机上的那番言论。
林帆则始终保持着沉默现实,是唯一的裁判。
车子拐过一个土坡,前方的路口出现了一个石制的牌坊,上面刻着村庄的名字。
江爸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目光炯炯地望向前方,那片即将揭晓的、承载着他全部期望的故土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