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因为他的态度,在原地怔了怔。
其实陆临舟父母,包括陆临舟本人态度,林穗穗都清楚,她也认可这件事。
他们之间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可言说的事,他们两人避嫌是很有必要的。
林穗穗自我安抚,陆临舟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正想着,于婶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于婶搀着林穗穗的胳膊,指尖轻轻托着她手肘:“慢些,当心台阶。”
“好,谢谢于婶。”
厨房飘来的油条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搪瓷碗。
沈曼宁正坐在陆临舟对面,她几次“不经意”地看向陆临舟,又很快收回视线。
林穗穗有点意外,沈曼宁怎么这个时间还在?
她记得,沈曼宁昨天很早就出门上学了。
周瑾园很显然也有些意外,把粥端过来的动作顿了顿:“曼宁,你不是要上早自习吗?怎么还没走?”
沈曼宁往碗里夹了筷咸菜,眼睛亮晶晶的:“我申请在家早自习了,每天可以陪你们一起吃早餐。”
她说这话时,睫毛扑闪着,余光却牢牢黏在陆临舟低头喝粥的侧脸上。
林穗穗挨着于婶坐下,银镯碰在桌沿发出细响。
陆远国看向沈曼宁,问道:“不耽误学习?”
“我在家也能认真学习的!”沈曼宁的勺子在碗里搅着,突然转头看向林穗穗:“姐姐,你脚腕怎么了?”
林穗穗看到沈曼宁,就想到昨天袁莉莉替她“出气”,把菜汤泼到她身上的那一幕。
可现在陆家人都在,她也没法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回应:“崴了一下。”
“啊?那是不是很疼啊?”沈曼宁看着她红肿的脚腕:“要不要去厂里卫生所看看?”
“嗯,应该是需要。我待会儿去一趟。”林穗穗刚端起碗。
周瑾园开口道:“穗穗,你今天就别出门了,我看你这样子,只怕也走不了多远的路。这样,待会儿我去卫生所里请个医生回来看看。”
林穗穗攥紧碗沿,指节发白:“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
“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周瑾园的语气不容拒绝。
……
早饭后,陆远国去上班了,沈曼宁也去上学了,陆家重新归于平静。
林穗穗忍着疼痛,等着他们去给她找医生。
可一上午过去了,也没见周瑾园出门。
林穗穗实在是忍不住了,主动去找了周瑾园:“周姨,卫生所在哪个方向?我想去看看……”
周瑾园正在叠衣服,见林穗穗开口,朝着她脚上看了一眼:“卫生所不远,但是你这脚肯定走不了。你等等吧,我叠好衣服,跟临舟一起出门。”
“临舟?”林穗穗怔了怔。
周瑾园为了要隔开她和陆临舟,竟然要喊陆临舟出门?
“是啊,临舟正好也再去卫生院检查一下,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说话间,周瑾园手里衣服已经叠好了:“你再忍忍,我去喊临舟。”
“好,谢谢周姨。”
周瑾园换了身衣服,就带着陆临舟出了门。
两人一路往卫生所方向走,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同志,周同志!”
周瑾园回头一看,是传达室张大爷正朝着她小跑过来。
“周同志,正好碰到你了,我正要去你家呢!”
周瑾园:“老张,有事啊?”
“陆厂长说给家里打电话你不在,让我出来找找你,没想到真就碰上了。”张大爷喘着气:“陆厂长说厂里设备出问题,让你赶紧送份图纸过去。”
设备是大问题,周瑾园也是厂里的人,平日里对图纸也熟悉。
“行,我知道了,具体的我打电话问他,谢谢你啊老张!”
说完,周瑾园回头看向陆临舟:“临舟,你跟我回趟家,我给你爸爸送了图纸,咱们再去卫生说……”
可话说到一半,周瑾园又顿住了。
她昨天就是去了厂里,才发生那种事。
今天要是再去给陆远国送图纸,那陆临舟和林穗穗不就又要单独共处一室了?
周瑾园为难的神色落入陆临舟眼里。
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话,陆临舟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妈,你去帮爸送图纸,我出去一趟。”
“出去?你要去哪儿?”周瑾园紧张地看着他。
“我去一趟中山路。”
陆临舟解释道:“我之前在军校的师兄,是老中医世家。之前我们训练的时候跌打损伤的问题,也都是他帮我们解决的。卫生院的医生毕竟不方便来家里,倒不如我去请我那个师兄。”
周瑾园有些迟疑:“能行吗?”
“嗯。”
周瑾园本来不想让他去那么远,但一想到他去请了他那个学长回来替林穗穗看病,他们就不用单独相处了。
周瑾园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我让老陈开车送你。”
……
日头正毒,烈日把巷口的青石板晒得发烫。
陆临舟抬头望着斑驳的“济生堂”木牌。
还挂在老位置,漆色也仍然褪得发白。
门里飘出的草药香味混着消毒水的刺鼻。
他推门进去时,八仙桌旁围了三四个病人,学长陈叙正半跪在竹席上给位老人扎针,手腕悬得笔直,银针在他指间翻飞,下针利落又精准。
“临舟?”陈叙施针间抬头,瞥到陆临舟时,整个人都愣了几秒,有些不确定:“是你吗?”
陆临舟见到从前军校里的人,久违地笑了下:“是我,陈师兄。”
“你先去外头候着,等我把这几针收了。”陈叙话落手不停,手腕轻旋,刺入银针。
“好。”
陆临舟退到门槛外边,安静等着。
整个济生堂里全是人,都是慕名而来找陈叙爷爷看病的。
陆临舟等了没多久,陈叙就出来了:“临舟,你跟我进来。”
陈叙带着陆临舟进了内室,里面有些简陋,但胜在安静。
陆临舟问他:“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外面的人巴不得你打扰。”陈叙抄起搪瓷盆,舀凉水洗脸,水珠顺着下巴砸在地上:“不打扰的时候,是我给他们看病施针,你打扰了,就是我爷爷上了。”
陈叙性子比一般中医要活泼,大家没那么信任他,倒也说得过去。
陆临舟点头:“合理。”
陈叙洗了把脸,拿粗布毛巾擦干,抬头看了陆临舟半晌。
“你小子还活着呢?”陈叙递给陆临舟一杯水:“从你离校回家探亲到现在,有一年多了吧?”
陈叙是去年从军校毕业的,他毕业的前一两个月,陆临舟离开军校就再没回去了。
当时大家都传,陆临舟家里穷,只怕是没钱再读了。
可陈叙跟他关系不错,走得近,知道他军校是学费全免的,再加上读军校有补贴,哪有读不起一说?
“嗯,有。”陆临舟点头:“这事儿以后再说。今天来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想请你帮忙。”
陈叙很爽快:“说。”
“帮我看个人。”陆临舟想起林穗穗红肿的脚踝:“脚踝扭了,肿得跟厉害。这问题你应该拿手。”
“拿手是拿手,但是……”陈叙挑眉:“谁啊?亲戚?”
“……朋友。”陆临舟盯着旁边那个针灸铜人脚踝处的穴位。
陈叙不信:“你前年肩膀脱臼了都没找我帮忙,这朋友能值得你主动开这口?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