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四阿哥那边有消息传来。”映水低着头将手中信笺递了出来。
云舒放下手中朱笔,红圈落幕:这孩子的字迹真是工整…
她伸手接过那信纸,将其看了一遍,轻笑出声:“那小太监倒是机灵,让康禄海处理干净了。”
“是,娘娘。”
弘历的动作很快,不过三日的时间,弘时便「自觉」为父分忧,提议放出宗人府罪人。
皇帝一听自己儿子这么说,当场大怒,割除三阿哥黄带子。
皇后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去了勤政殿,可惜一切都已成定局。
除了皇后竟然无一人为三阿哥说话。
与此同时,四阿哥又找到了甄常在。
三阿哥已除,他需要在皇上面前露脸,而甄嬛也需要一个重新见皇上的理由。
可此时显然不是个好机会,两人决定好好准备一番,过几日再安排一个完美的「偶遇」。
可还没等来偶遇,皇帝一静下心来便发现不对劲。
三阿哥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弘时就是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皇帝心中有数。
那么,这一回的事情,显然有问题。
“夏乂……”
四阿哥与三阿哥的事,做的很隐蔽,弘历也小心的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毕竟一切都只是几句随口而出的话,身边的小太监都是自小跟在圆明园的,更是不可能出卖他。
所以夏乂查了十多日,才找到小顺子遗留的「证据」——四阿哥写了后宫前朝各个势力的分布图,还在三阿哥名字上画了红圈。
有时候,直接出现且直指凶手的证据并不能多么让人相信。
相反,皇上若是真看到什么关键性证据,怕是要想——自己的四儿子都能想到这么搞三儿子的计策了怎么会不处理好尾巴呢?
但这势力人物名字图册,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告诉了皇帝什么事。
“放肆!”
手掌“啪!”的一声打在御案上,震的笔架也跟着晃了晃。
第二日,整个圆明园都知道皇上大怒,宣召四阿哥,并当众辱骂四阿哥为圆明园贱婢之子,德行不堪。
这么一句话,直接断绝了四阿哥的可能。
随之而来的还有甄常在被贬为答应的圣旨。
两者一关联,众人都明白了,是甄答应见自己生育无望,便想要抚养四阿哥,没想到反而触怒了皇上。
皇上的心情很不好,圆明园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入秋回宫。
伏一回宫,前朝便传来沈惊沈将军的捷报。
沈惊不仅将来犯的西戎军打的节节败退,还将大清的国土往外扩了扩。
皇上大喜,满朝文武都在期待沈将军班师回朝,除了年羹尧。
可皇帝现在并不关心他一个没有兵权的将军,平日里就将君臣和睦的戏演好就是。
随着沈惊的回京,永寿宫的赏赐与恩宠就从未断过。
太后也是这个时候将皇帝叫到寿康宫的。
银杏叶落在鎏金窗棂上时,明黄的朝袍上龙纹正泛着冷光。
皇帝攥着奏折的指节发白,殿外廊下传来苏培盛细碎的脚步声:“皇上,太后娘娘宣召。”
养心殿到寿康宫的甬道很短,皇帝却走得很慢,他能猜到皇额娘要说什么…
前日云舒倚在贵妃榻上,玉腕托着荔枝喂他,嫣红的果肉映得她眼波流转:“皇上定知「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典故,臣妾虽不要荔枝,却盼着皇上能多来瞧臣妾几回。”
那画面似乎就在眼前,荔枝味被檀香和浓重的药味代替,扑面而来。
皇帝望着半倚靠在软枕上的皇额娘,恍惚又见到了三十年前那个深夜。
年幼的他站在廊檐下,看着隆科多与自己额娘……那也是秋天,他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大雨,雨滴落在他脚边,开出妖冶的花。
“哀家听说你晋封了贵妃的弟弟…”太后剧烈咳嗽起来,枯槁的手抓住皇帝的袖口,
“你登基这几年,沈家渐渐起来,如今更是出了个少年将军,荣贵妃又诞下六阿哥……年羹尧不敬皇权的教训可就在眼前。”
皇帝想起上个月在圆明园,云舒抱着琵琶弹奏的模样,鬓边金钗在阳光下折射出冷芒。
她笑得肆意又真诚:“皇上,臣妾这技艺,可还入得了您的耳?”那时他揽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朕的贵妃,自然是天下无双。”
“皇帝!”太后的声音突然尖锐,“沈家如今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六皇子尚在襁褓,若等他长大,沈家拥兵自重……”
剧烈的喘息打断了话语,药碗在几案上磕出清脆声响。
皇帝望着太后案头的《外戚传》,泛黄的书页间夹着一支书签,将其中一篇隔开。
“可是云舒她……”
“没有可是!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太后猛地直起身,锦被滑落。
“哀家若是早知今日,当初殿选就……咳咳…就该咬死不松口,让她无缘后宫。
如今的沈家比年家更甚,沈自山在济州本就是一方将领,如今小儿子还做了这么大的功绩!五十万大军!荣贵妃又如此得宠……”
秋风忽然吹起,打的寿康宫廊檐下的宫铃直响,搅乱了皇帝的心。
“将六阿哥养在哀家身边,”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荣贵妃……就让她病逝吧。”
皇帝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撕裂。
直到听到太后这些话,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除纯元以外的女子。
可江山与美人的选择,他选择江山。
其实在他决定来寿康宫时,这个选择便已经做好了。
只是,这个恶人依旧是太后来做。
“儿臣…都听皇额娘的。”
夜色浸透养心殿时,他握着「长相勿忘」玉佩的手在发抖。
沈惊是难得的将才,他想建千秋大业,沈惊便不可能放弃。
后宫皇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六,那是他与她的爱子,他亦不会放弃。
皇额娘的法子,是唯一的解。
弘昭送到寿康宫教养,自小耳濡目染,切断与沈家的联系。
沈惊如今羽翼未丰,他有把握训住这只鹰犬。
风卷残叶,永寿宫的梧桐树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