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宴席到了申时初才散去。
林定山与张慧娘回了正厅,两人坐在上首歇息,吃着茶水,看着丫鬟婆子收拾残羹冷炙。
“这大礼的时间也未与咱们商量,三月初八,也太匆忙了些。”张慧娘轻声道。
她压着嗓子,只叫林定山听见。她说的,可是对圣旨的不满。
“你不知,这是赐婚,日子都是圣上着人选定,三月初八定然是个大好日子。”林定山回道。
今日忙了一日,连茶水都没时间多喝,这会儿才勉强闲下来,能悠然吃盏茶。
“如此匆忙,怎么来得及。”张慧娘眉间漫上些忧色。
“安儿与喜儿的嫁妆咱们不是来了京都就开始准备了么?首饰早早便打好了,打床、柜子用的那些木材也早就攒着,年年都上着蜡。离着大礼之日还有半年,多寻些巧匠,来得及。”林定山握住张慧娘的手,轻轻拍了拍。
明年要连着办两个闺女的婚事,孩子们都大了,他与慧娘鬓角也生了白发。
待两个姑娘都嫁了人,幼子又常年在书院或老师家中读书,以后家中便只剩他与慧娘。
“许家门楣总归要高些,安儿又是赐婚,咱们此前定的那些嫁妆便有些薄了。安儿这边要再增些嫁妆,喜儿哪儿自不能比安儿少了,得一视同仁,也得往上加些才是。”
张慧娘看着林定山,话如此说,也是在征询林定山的意见。
林定山思虑半晌,终是拍板。
“加!”
即便是掏空家底儿,也要叫闺女嫁去婆家硬气些。
“康儿这些年都以学业为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着成婚之事。此前,安儿开作坊时,咱们给了五百两置办了一座小院儿,当时说好算作她的嫁妆,平芜巷那座院子便添在喜儿的嫁妆里头。安儿的婚事在前,咱们来京都后慢慢攒的那些田地,约莫也有二百亩,都先添在安儿的嫁妆里。得空了,你便去寻牙人问问,京都城中可有售卖的铺子和田地。给两个姑娘一人再置办一间铺子,再给置办与她姐姐相同亩数的田地给喜儿。银钱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我叫成业将今年的分成先给我,不够的,咱们再借些,总归三五年便能还清。”
恒国但凡有些家底儿,又疼爱姑娘的人家,哪家嫁女不是风光大嫁。
好在木材,首饰,布匹等,他们早两年便慢慢攒着。当初都挑着好的买,现下拿出来也不显寒碜。
原本暂定下的嫁妆,除了陪嫁丫鬟、家具摆设、衣裳布匹、金银首饰、一间小院子、另还有千两嫁妆银子。如今再给两个姑娘一人添二百亩良田,一家小铺子,已是林家现能拿得出来的全部。
除了家中备下的嫁妆,再将婆家送来的聘礼等尽数添进去,置办个几十台嫁妆还是能的,也不比那些官家小姐的嫁妆差。
“那明日我便给成业去信,也叫孩子姥姥姥爷、舅舅舅母和表弟表妹们明年开春早些来京都。”张慧娘道。
“好,孩子的嫁妆辛苦你操持,也尽快遣了人去许家将尺寸量好,咱们好给安儿打家具。”
两夫妻商量好,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嫁女一事。
殊不知,书信寄回景州府,隔了大半个月,林岁安与林岁喜便收到了来自己舅舅的添妆。
十月中旬,林家收到张成业的来信。
除了对两个外甥女定下婚事的恭贺,另还有三千两银票。
信上说,银票是舅舅舅母给的添妆。林岁安和林岁喜,一人一千五百两。
“我这遭,算是狠狠沾了阿姐的光。”林岁喜看着舅舅张成业寄来的信,笑得见牙不见眼。
即便是京都五品官家中的姑娘出嫁,也才千两嫁妆银子,再加上家中置办的家具衣裳首饰等,统共能有个三千两,便算嫁妆丰厚。
仅仅是舅舅舅母就给了一千五百两的添妆......
林岁喜也是聪明人,知晓舅舅舅母这么大方,多半是看在上回崖下村一事,舅舅得了朝廷嘉赏的面上。
这些银钱,不仅仅是是舅舅舅母对两个外甥女的疼爱,更是谢阿姐的。
只是她的婚事与阿姐的离得近,不好厚此薄彼,才一同给了。
且将银钱提前送来,便是叫林定山与张慧娘将这些银钱用来给林岁安与林岁喜置办嫁妆。
她心中感激,她虽用不着这么些银钱,但谁会嫌银子少呢?
“既知晓沾了姐姐我的光,便将你才绣好的那幅‘猫戏图’给我,便算是谢我了。”林岁安玩笑道。
她与阿喜都是林家女儿,出嫁时间又极近,家里自是要一视同仁。
只是她又担忧阿喜因此多思,便玩笑般应了。
“好阿姐,我绣了近一年才绣好。阿姐旁的不要,专挑人喜爱之物要了去。”林岁喜放下信,抱着林岁安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你就说给不给吧?不给我可要抢了。”说罢,手便往林岁喜腰间挠去。
林岁安与林岁喜都是极怕痒之人,林岁喜闪躲不开,只连声求饶,忙答应将那绣品双手奉上。
俩姐妹闹了一阵,便见阿蛮在门口探头探脑。
“阿蛮,可是有事儿?”林岁安理了理衣裳,收了笑问她。
“姑娘,奴婢瞧见许公子来访,被三公子寻了由头打发了。许公子瞧见奴婢,便叫奴婢将这封信给姑娘。”
说着,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封厚厚的信来。
林岁安接过信,刚想打开,便见一旁的林岁喜小脑袋凑了过来。
“阿姐快打开瞧瞧。”她迫不及待地道。
林岁安将信收进衣袖,睨了林岁喜一眼。
“在我屋子厮混半晌,该回去绣你的嫁衣才是。怎地?书恒那小子没给你写过信?你屋子床头匣子里那些信不若都拿给我瞧瞧?”
余书恒长时间在书院读书,自定下亲事后,便与林岁喜书信往来频繁。林岁喜床头的匣子里都是余书恒给她的信,一月最少也有三四封,似有说不完的话。
闻言,林岁喜面上浮上一抹薄红,“哼,不看就不看。银线、银针,我们走。”
说罢,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往西厢去。
林岁安将信打开,细细将信看完,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问一旁的阿蛮。
“三公子还未去程家么?”
“回姑娘,没呢,这会儿三公子在文房读书。三公子还说,若姑娘出门,便去告知于他。”阿蛮回道。
怪不得这些时日林岁康去程家的时间少了,美其名曰,趁着天寒,在家中与两位姐姐多相处些时日。以后阿姐出嫁,归家后便不能时时见着阿姐。
林岁安忍不住摇头,这小子,原是在家守着大门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