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是那两位护卫在守门,她本来还想着以什么样的步伐迈进去,能够彰显她的平静优雅,宠辱不惊。
结果根本用不着。
一位仆从带着温和的笑容在门口迎接她,告诉她家主就在书斋二楼等候,并为她屏退了守卫,始终微弯着腰恭敬地在前头为她带路。
虞芫简直是昂首挺胸,贵客的待遇走进去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褚然在为她受到的冷待做弥补,以免她太记仇,见了面要折腾他,派个人来做戏而已。
但人家戏都做了,那她不得接一接吗。
虞芫一进门就发现褚家的门庭摆设又变了,她之前见褚然觉得他气色还好,现在看褚家的变化,她才知道他就没好过。
她脚底下踩的青石板是新换的,石板缝和泥土并不紧密贴合,泥土也很松散湿润,最多就是两天前才换上的。
虞芫越走越觉得闷气。
她都知道她一会儿会见到怎么样的褚然了。
十有八九是病恹恹半躺在哪里的,十之一二是强撑精神坐在桌案后面,用文书假装自己事务繁忙,聊不到两句要逐客的。
虞芫也懒得问统统有没有什么治愈卡了。
卡池里肯定有,只是她手黑罢了。
一会儿见了褚然要说什么呢,她在踏进褚家门之前,一直想着都是活跃开心的事情,那些对于现在的褚然来说,就太闹腾了。
可是安安静静待在褚然身边,很有可能会被病中多思的他闲着无事翻旧账。
现在她要是顶嘴的话,他气急了能受得了么。
……也许统统是对的,她应该晚三天再来。
统统语塞:所以宿主没有想过顺着病人来吗?
虞芫:如果只把他当病人来看待,那会吃大亏的。
褚然可是个记忆力很好心思又很多的人形狐狸,跟顺毛哄就会没事的燕子可不一样啊。
若是顾忌他病人的身份,以安慰的手段含糊答应他某些事情,他事后真的会严格落实而且振振有词的。
统统已经学会了不在这种情况中添乱,只是在下线前把资料库中与褚然性格相似的角色记录发给她。
统统:但是病人也很记仇哦,那宿主就在被记仇和被算计之间选择一个吧。
虞芫:……如果不是好话,最好不要放到交流的末尾来说呢,这是人类的社交礼仪。
统统抱拳:受教了。
岂可修,居然没有炸毛,统统也成长了吗。
虞芫一路暗自吐槽,终于来到了书斋。
仆从到书斋楼下就停住了脚步,微笑示意她独自进去。
这下虞芫就确定自己会遇到一个病得不愿意起身的家主了,他病得严重的时候总是这样,更喜欢独自待着。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见到褚然时,仍然让虞芫稍觉惊讶。
褚然又清减了许多,往日旧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本来紧贴着锁骨的衣襟,此刻能在空隙中露出小片胸膛的暖白。
二楼的窗户是关紧的,只有她砸出来的两个缺口库库窜风。
他拢了拢腰间的毛毯,黑黝黝的眼珠转动向她,他整个人苍白无血色到面容几乎溶为一张白纸,唯有那两点黑眼珠是重色。
不等褚然进行寒暄,虞芫就皱眉开口道:“你怎么把自己养得这么差。”
她语气相当理所当然,好像她被赋予了某种看管照料他的使命,故而可以在他病得吃不下饭时,半指责半疼惜的问他状态怎么这么差了。
全然忘记他是因为什么舟车劳顿,又因为什么与人勾心斗角,殚精力竭。
且最终没有得到他所期许的,只得与梦幻泡影一同黯然回城。
褚然压抑地轻咳两声,将目光转向他破损的玻璃,淡淡道:“可能是因为即将入秋,天气有些转凉了吧。”
哎呀……
虞芫搬个椅子往窗户面前一坐,挡住吹进来的风。
“我错了嘛,一会儿帮你把窗户换好?”
褚然收回视线,道:“用不着你,自有仆从负责修缮。”
她这样为他挡风的情形,倒好似回到了祠堂一般。
虞芫见他撇开脸,将她掉在一楼的铁片和屋内两块摆在桌上的铁片一同操控起来,如同银鱼一般在他面前游动追逐,为他逗乐。
“那我给你表演个大鱼吃小鱼做赔罪?”
褚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虞芫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用三块铁片模仿溪水中的小鱼相互追赶,你碰碰我,我追追你。
追逐一段之后,她又让小鱼在空中竖立旋转,像三朵陷入水漩涡中的小花,再忽然让其中一片化作游鱼快速游走,其它两片弧度微弯,合成一条大鱼追上小鱼,张嘴将它吞吃入腹。
很精彩的表演,剧情有起伏有转折,同时还不缺乏趣味性。
褚然眼底带上点笑意,朝着铁片勾了勾手指。
剧场演出完成之后,演员跟观众有所互动是很正常的,于是虞芫就让一只边角最圆润的落到他手中。
褚然摸了摸它,指腹在锋利的边沿轻轻划过。
他看了会儿铁片,忽然道:“这不是燕城会有的工艺,你这金属片从哪里来的?”
虞芫表情麻木。
不是。
她表演那么精彩,褚然一句都不夸,转头问她的演员从哪里来的。
这对吗?
虞芫张口欲答,褚然的眼睛就盯了过来。
“我没有用异能看你,但你最好不要撒谎。”
虞芫:“……”
她讨厌敏锐的好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