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乖巧地跑过去,献宝似的举起描红本子。宁晨笑着夸赞了几句。
霍小玉等父子俩亲昵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大王,臣妾…昨夜又梦见哥哥了。”
宁晨的笑容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霍去病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疤。
“哥哥他…在梦里,还是穿着那身旧战袍,对着臣妾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霍小玉的声音带着哽咽,“臣妾醒来,心里堵得难受。想着…哥哥的忌日快到了,臣妾想出宫一趟,去英烈祠,给哥哥上柱香,跟他说说话…也…也带安儿去看看舅舅。”
宁晨看着霍小玉悲伤的面容,心中不忍,温声道:“去病是寡人的好兄弟,寡人也时常念着他。这样,寡人明日抽空,陪你一起去。”
“大王日理万机,臣妾岂敢劳烦。”霍小玉连忙摇头,语气体贴,“臣妾只是想独自去跟哥哥说些体己话,也带安儿出去走走,散散心。大王放心,臣妾没事的。”
宁晨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道:“也好。那让许褚带一队亲卫护送你…”
“不必了!”
霍小玉立刻道,随即察觉自己语气有些急,又放缓声音,“许褚将军责任重大,不离大王左右。臣妾只带几个可靠的宫女和王府的普通护卫随行就好。就在城外英烈祠,光天化日,能有什么事?大王不必担忧。”
宁晨看她坚持,又觉得她说得在理,便不再勉强:“好吧,那你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谢大王。”霍小玉低眉顺眼地行礼,牵着宁安退了出去。转身的刹那,她眼中那丝哀愁瞬间被冰冷的算计取代。
英烈祠庄严肃穆,香火缭绕。
霍小玉带着宁安,虔诚地在霍去病的牌位前上了香,奉上祭品。
她低声诉说着什么,宁安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舅舅,安儿来看你了,安儿会乖乖的,听父王和娘亲的话…”
祭拜完毕,天色已近黄昏。霍小玉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在英烈祠附近一家清静的客栈包了个小院住下,说是要静静心。
夜深人静,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打扮得如同普通农妇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客栈后门,七拐八绕,消失在长安城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这正是乔装改扮的春桃。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位于城西的“飞虎将军府”。这是宁晨赐给李存孝的府邸。
李存孝常年在外练兵,府里只有管家和几个老仆守着。春桃避开正门,绕到角门,轻轻叩响了门环。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警惕地问。
“送信的,给李将军。”春桃压低声音,递过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普通信封。
角门开了条缝,一只枯瘦的手伸出来接过信封。
“谁送来的?”管家问。
“夫人说,将军看了便知。”春桃说完,立刻转身,身影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管家借着门缝透出的微弱灯光,看到信封上只有五个娟秀小字——“李将军亲启”。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信收好,准备等将军下次回府再呈上。
江州大营,李存孝正光着膀子在校场督促新兵操练。
此时亲兵捧着一封信匆匆跑来:“将军!长安府里加急送来的信!”
李存孝用汗巾抹了把脸上的汗,接过信。
信封上“李将军亲启”四个字让他一愣。
这字迹…是霍小玉?她怎么会给自己写信?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安儿?大王?
他心头一紧,撕开信封。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李将军台鉴:
见字如晤。前日于英烈祠祭拜兄长,睹物思人,心绪难平。
忆往昔将军与兄并肩浴血,情同手足。今兄泉下孤寂,妹心戚戚。
将军若得暇回京,盼能拨冗一晤,妹有兄之旧事相询,亦有心事欲诉。
妹 小玉 手书
字里行间透着哀思,提到霍去病,更是戳中了李存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攥紧了信纸,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霍去病…那是他过命的兄弟!
又想起了霍去病之前曾与他托付过的事情,照顾好霍小玉...
“去病…”李存孝低声喃喃,胸口堵得难受。
霍小玉在信里说有心事欲诉?难道在宫里受了委屈?还是安儿有什么事?他越想越不放心。
“传令!备马!”李存孝猛地转身,吼声如雷,“本将军要回长安一趟!”
几天后,风尘仆仆的李存孝出现在了紫宸殿。宁晨有些意外:“存孝?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江州那边…”
“回大王!”李存孝抱拳行礼,声如洪钟,“新兵操练已入正轨,末将回来…是有些私事,顺便向大王禀报一下军务。”他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宁晨也没多想,询问了几句江州防务和新兵情况,李存孝一一作答。见完宁晨,李存孝立刻请旨求见霍小玉。
兰芷宫内,霍小玉早已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春桃在门口守着。
见到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李存孝,霍小玉起身相迎,眼圈微红:“李将军…你来了。”
李存孝看着霍小玉略显憔悴的容颜,又想起霍去病,心中一阵酸涩,抱拳道:“夫人,末将收到信了。夫人节哀…去病大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夫人如此伤怀。”
“不知夫人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咐?可是…小殿下有什么事?”
他最担心的还是宁安。
霍小玉请李存孝坐下,亲自为他斟了杯茶,幽幽叹了口气:“劳将军挂心了。安儿很好,大王…待他也好。”
她话锋一转,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着李存孝,“将军,我前些日子去祭拜哥哥,是真。但写信请你回来,却并非只为叙旧。”
李存孝心头一紧:“夫人请讲。”
霍小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将军可知,今科的新科状元寇准,如今身在何处?”
“寇准?”李存孝被问得一愣,“状元郎?末将一介武夫,只知打仗练兵,哪会关心这个?
“他…不是该在翰林院或者外放做官了吗?”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霍小玉为何突然提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