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音肯定地点头,“冰室封存,足可百日不腐,容颜如生。”
“好……好!”
柳氏抹了把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快把蔓蔓送到冰室去!不能让她再受辱了!要等将军府……等王府来接她!”
她几乎忘了来此的目的,一心只想着让“女儿”免受屈辱,保住那虚幻的“尊贵”身份,等待“夫家”的“幡然醒悟”。
甚至还向楚音施了一个大礼,“音音,以前是我不对,现在全靠你了,请一定把蔓蔓保护好。”
众人看着这大翻转,一时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样一来,柳氏之前对于楚音的指责,也就全部都不作数了。毕竟她气势汹汹地来,又卑微给楚音下礼,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楚音的错……
只怕其中有误会,且柳氏带着楚蔓蔓的尸体来到封家,根本就是讹诈封少夫人为她办什么事的……
一时间对于柳氏的所为,大家都很难评,甚至是嗤之以鼻。
楚音给了清砚一个眼色。清砚会意,指挥着封府府卫:“搭把手,将棺木小心抬入冰室!”
楚音说了句,“注意,轻抬轻放,莫惊扰了……龙夫人。”
围观人群再次哗然!风向彻底逆转!
封家少夫人不仅收留了“仇人”的尸体,还句句在理,维护了死者作为“贵女”、“将军夫人”的尊严体面!
这份气度、这份手腕、这份对“规矩”的把握,令人叹服!柳氏的行为,则彻底沦为愚蠢和失心疯的闹剧。
棺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封家人抬走,柳氏紧紧贴着棺木护着棺材里的女儿。
大夫人苏氏忽然向老夫人低语了一句,“母亲,音音此举,不仅暂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更将这具“楚蔓蔓”的尸体变成了一颗烫手的山芋,要稳稳地塞进龙渊和镇南王府的手中。”
封老夫人站在府门内,看着楚音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场泼天闹剧,还将那烫手山芋巧妙地转移到了府外,心头那股别扭的叹服感更强烈了。
这丫头……心思缜密,手段圆滑,连“晦气”都懂得避开府邸!但这份认知让她不由自主在内心产生了一丝赞同。
“哼!”老夫人重重杵了下拐杖,对着楚音的背影冷哼道,“算她还有点分寸,知道把晦气东西弄出去!不过……不过也就是些取巧的市井手段!歪打正着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平白惹一身骚!”
她嘴上骂得凶,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更像是为了维持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尊严。说完,转身就由嬷嬷搀扶着回院,背影透着强撑的倔强。
大夫人苏氏将老夫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楚音的目光中,那份赞赏和安心更加明显,也更多了一份警惕。
她走上前,低声道:“音音,处理得……很好。冰室在外,妥当。”短短几个字,包含了对楚音周全考虑的肯定。
正如楚音所料,柳氏在安顿好“女儿”的棺木于隐秘的外置冰室后,立刻将矛头转向了龙渊!
她如同疯魔般冲到将军府门前哭嚎拍门:“龙渊!你出来!你这个负心汉!我女儿是你夫人!她死了你连灵堂都不设!连宗庙都不让她入!你还是人吗?!开门!给我女儿一个交代!让她风风光光入龙氏宗庙!否则我撞死在这里!”
龙渊派管家冰冷回应:
“楚夫人请回!将军有令:其一,楚蔓蔓并非真正的镇南王府郡主,身份不明!其二,将军已于昨日获陛下恩准,与楚蔓蔓和离!圣旨已下!其三,楚蔓蔓自缢身亡,有辱门风!将军府断无可能迎其灵柩入宗庙!请自重!”
“和离?!圣旨?!”
柳氏如遭雷击,彻底崩溃瘫坐,发出绝望诅咒:“不——!龙渊!你不得好死!你怎么可以与我女儿和离?我女儿做鬼也不放过你——!”
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内,已把名字恢复为南沐锦的楚蔓蔓,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龙渊那冷酷绝情的话语,字字如刀,扎进她的心口!那股被彻底背叛、否定的恨意和屈辱让她几乎窒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低垂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滔天怨毒!
“龙渊……楚音……你们等着……今日之辱,我妙心定要你们百倍偿还!”是的,她连南沐锦的名字都失去了。
现在的她,只能叫妙心。
马车驶离,留下柳氏的哭嚎和南沐锦深埋的仇恨种子。
龙渊被柳氏堵门闹得焦头烂额之际,封府东楼内,楚音正在与肖岭道别。
肖岭的伤势依旧没有好,甚至腹间的雪白崩带上还是染了血,但他没法再停留在静室内。
一时龙渊反应过来后恐怕会把东楼封起来。
二是,他必须得到一个真相。
“少夫人,我的伤已无大碍。贺四朗之事,不能再拖。龙渊分身乏术,正是追查良机。请允我离府,亲自去查。”
楚音看着他眼中深藏的沉重,递过一个布包:“好。这里有银票、路引和密报,密报内有贺四朗近期出没的路线及身份。清砚护送你从密道出府。安全第一。”
肖岭接过布包,郑重抱拳:“少夫人,我欠你,太多了,我必将贺四朗带回!”他深深看了楚音一眼,转身随清砚消失在阴影中。
楚音望向窗外喧嚣的锦州城。风暴的中心,她已落子。肖岭这把暗藏的利刃,即将出鞘,更大的风暴,近在咫尺。
龙渊将军府门前,柳氏的哭嚎与路人的指指点点如同无形的枷锁,将这位素来冷硬的将军困在府内,寸步难行。
他几次按捺不住杀意,欲命人将那疯妇拖走,甚至暗中处置掉。
然而,镇南王府派来的几个看似“劝慰”实为“监视”的门客,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柳氏身边,高声说着“楚夫人节哀”、“将军定会念及旧情”、“莫要冲动伤了龙将军清名”之类的话,将柳氏牢牢护在舆论的盾牌之后。
“王爷说了,楚夫人丧女心痛,言行无状,情有可原。
将军乃国之柱石,胸怀宽广,定能体谅。若因一时意气伤了这可怜妇人,恐令天下人寒心,更坐实了‘逼死妻子’的污名啊!”
镇南王府客卿皮笑肉不笑的“劝解”,字字句句都在提醒龙渊:动柳氏,就是自绝于天下悠悠之口。
龙渊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从未如此憋屈!
被一个疯妇堵门,被一个已死的冒牌货身份捆绑,被镇南王府玩弄于股掌!这口恶气,几乎要将他胸膛撑爆!
就在这舆论风暴愈演愈烈,连深宫中的宣佑帝都听闻了风声,对龙渊府前的混乱和“逼死妻子”的传言大为不悦时,一道口谕传到了将军府:
“陛下口谕:宣龙渊将军,即刻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