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一闪。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这团乱麻,必须用最锋利的刀斩断!哪怕会割伤自己,甚至……割破某些人精心编织的谎言!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宣佑帝面色不虞地看着跪在下方的龙渊。
“龙渊!”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府门前那场闹剧,还要持续多久?一个疯妇堵门哭嚎,满城风雨!你龙大将军的威仪何在?朝廷的体面何在?!还有那楚蔓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给朕说清楚!若再有一丝隐瞒,休怪朕不念旧情!”
龙渊深深叩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屈辱交织的悲愤。
“陛下!微臣愧疚,微臣家务事没有处理好,竟惊动了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嘶哑,“臣……万死!臣今日斗胆,恳请陛下屏退左右!臣要禀报之事,干系重大,涉及皇室尊严与前朝秘辛,更……更与三年前封凛霄将军葬礼上那场阴亲换嫁的惊天骗局有关!”
“阴亲换嫁?骗局?”宣佑帝瞳孔骤缩,挥手斥退了所有内侍宫女。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龙渊挺直脊背,目光直视龙椅上的帝王,一字一句,如同淬血的刀锋,狠狠劈开了尘封三年的黑暗:
“陛下!三年前,封凛霄将军为国捐躯,陛下感念其功勋,特旨恩准封家为其举行冥婚,以慰英灵,并亲赐镇南王府嫡女南沐锦为冥婚之配!此乃天恩浩荡,亦是封家无上荣光!”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悲凉:
“然而!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胆大包天、欺君罔上的弥天大谎!”
“就在封家接亲当日,镇南王府与楚家合谋,暗中调包!他们用楚家养女楚音,顶替了本该嫁入封家为封凛霄将军守墓的南沐锦!
而真正的南沐锦,为了躲避皇家赐婚,易名楚蔓蔓,住进了楚候府,成为楚候府真正的摘小姐!
而楚音,曾经真正的楚候府大小姐,就这样被强行塞入花轿,送进了封家那冰冷黑暗的大墓之中,替南沐锦承受了整整三年的活死人煎熬!”
宣佑帝面色铁青,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疑问:“什么?!调包?!楚音……是替嫁?!”
“千真万确,陛下!”
龙渊的声音斩钉截铁,“臣也是事后才知!臣当时……臣当时……”
他脸上露出巨大的痛苦,“臣当时与楚音情投意合,早有婚约!
可谁曾想……谁曾想镇南王府和楚家,竟利用封家接亲之机,行此李代桃僵的毒计!楚蔓蔓占用了楚音候府嫡女的身份,嫁入我将军府。
他们不仅欺骗了陛下,欺骗了封家,更生生拆散了臣与楚音!将臣心爱之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实这些事,宣佑帝是知道些的,或者说知道了大部分。
毕竟楚音这半年来,可是没少搞事,可是锦州和云京茶余饭后会提起的头牌人物。
镇南王府欺君罔上,罪不容恕,但只要没人捅到他宣佑帝面前,他只当作看不见。
如今却被龙渊亲自捅了出来,可见把龙渊逼成什么样了,这也代表,这件事根本没办法隐瞒了。
便是皇帝,也必须面对了。
此时,龙渊的声音沉沉响起,“陛下!楚音在封家大墓中苦熬三年,受尽折磨!而真正的南沐锦,根本在楚候府享受着最好的生活!这也是我成亲后,为什么不愿接楚蔓蔓回将军府居住的原因。
因为在微臣的心目中,楚蔓蔓根本不是微臣的妻子!”
皇帝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
他身体微微摇晃,扶着御案才勉强站稳。巨大的震惊和被愚弄的狂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镇南王府……楚家……好!好得很!”
宣佑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竟敢……竟敢如此戏弄于朕!如此践踏朕的恩旨!如此残害忠良遗孀!如此……祸乱朝纲!”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的九龙玉镇纸,狠狠砸在地上!
“砰——!”
价值连城的玉器瞬间粉碎!
“传旨!”宣佑帝的声音如同雷霆,震得整个御书房嗡嗡作响:
“即刻锁拿楚靖苍夫妇入诏狱!严审三年前换嫁之事!”
“宣镇南王南弘天即刻滚来见朕!朕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这件事!”
宣佑帝的目光落在依旧跪伏在地的龙渊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有愤怒,有审视。
“龙渊,你即爱楚音,为何直到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其实朕,一直在等你说。”
龙渊微怔,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帝的话。
半晌,只应一句,“臣,谢陛下隆恩!”
他缓缓起身,退出御书房,对啊,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他满面沉郁和茫然,真的,做错了吗?
真的错了?
封府东楼。
楚音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沉静的眉眼。芙蕖脚步匆匆地进来:
“姑娘!宫里……宫里出大事了!”
楚音抬眸,眼神清澈无波:“说。”
“陛下震怒!下旨锁拿了楚候夫妇入诏狱!急召镇南王入宫!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是……说是龙将军在御前,把三年前换嫁的事情……全捅出来了!”
楚音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随即,她缓缓将茶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入喉中,带着一丝清苦,回甘却悠长。
她望向窗外,锦州城的上空,风云已然变色。龙渊的这把火,烧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依旧,仿佛那席卷宫廷的惊涛骇浪,不过是窗外掠过的一阵风。
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音的唇角,极淡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芙蕖,你说,当年皇上的圣旨,为什么是赐南沐锦至封家当媳妇?真的只是嘉赏功臣这么简单吗?为什么,偏偏是镇南王的女儿南沐锦?”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内,南景城正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虬劲的寒梅。
听着心腹将宫中剧变和封府门前柳氏被锁拿的消息一一报来,他手中的金剪稳稳地剪下一截枯枝,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在打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
“呵,”他轻笑一声,将枯枝丢入火盆,看着它瞬间被火舌吞噬,“龙渊……倒是条疯狗,被逼急了,真敢咬人。连三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了。”
他拿起雪白的丝帕,细细擦拭着金剪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幽深如寒潭:
“也好。脓疮不挑破,怎么挤出腐肉?”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宣佑帝高坐龙椅,面沉如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下方跪着的几人:
面如死灰的楚靖苍夫妇;强作镇定却眼神闪烁的龙渊;以及……站得笔直,虽面有恭谨却毫无惧色,甚至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倨傲的镇南王南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