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的风裹着血腥味,吹得叶辰鬓角的碎发贴在脸上。他半跪在地,裂穹剑拄着碎石勉强撑起身子,喉间的腥甜压了又压——刚才硬接魔主一击,五脏六腑像被巨锤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崖下的魔气翻涌得更凶了。魔主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黑袍下伸出的巨爪还滴着黑血,那是刚才被圣阶自爆灵力灼伤的痕迹。他显然没把眼前这些中低阶修士放在眼里,只是用那双猩红的眸子扫过崖顶,像是在打量即将到手的猎物。
“圣阶已陨,尔等蝼蚁,也敢拦我?”魔主的声音像两块巨石摩擦,震得崖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他抬起巨爪,黑紫色的魔气在掌心凝聚,形成一颗人头大小的光球,“念在你们也算有些骨气,给你们个痛快——自爆灵力,或被魔气吞噬,选吧。”
幸存的修士们脸色煞白,有人握着兵器的手开始发抖。圣阶自爆都没能彻底斩杀魔主,他们这些人,凭什么能挡住这灭世一击?
“叶宗主……”副将的声音带着绝望,他看着叶辰染血的白衣,突然觉得那抹白在漫天魔气里,脆弱得像张随时会破的纸。
叶辰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裂穹剑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剑身上圣阶残留的金色纹路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他想起圣阶自爆前塞给他的那枚玉符,符上刻着“聚灵”二字,当时只当是普通的疗伤法器,此刻才明白——那是圣阶毕生修为凝聚的“圣引”,能在瞬间将持有者的灵力提升到圣阶水准,代价是……油尽灯枯。
“你们先走。”叶辰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将裂穹剑插在身前的石缝里,指尖抚过剑穗上的铜铃——那铃铛早就没了声,却在他触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走?往哪走!”魔主的笑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掌心的魔气光球越来越亮,“今日断龙崖,就是尔等的埋骨之地!”
他猛地将光球掷出,黑紫色的魔光如流星般射向崖顶,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就是现在!”叶辰突然嘶吼一声,将那枚刻着“聚灵”的玉符拍在裂穹剑的剑柄上。
玉符接触到剑刃的刹那,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圣阶残留的灵力如潮水般涌进叶辰体内,他的经脉在瞬间被撑到极致,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融合了圣阶意志与自身信念的光。
“圣引……竟还留着这手!”魔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圣阶威压,比刚才自爆时还要纯粹,还要……决绝。
叶辰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握住裂穹剑,迎着魔光冲了下去。圣阶的灵力在他体内疯狂运转,与他自身的灵力交织成一道金紫色的光带,光带所过之处,魔气竟如冰雪般消融。
“不可能!你只是个七阶修士!”魔主嘶吼着,再次凝聚魔气想要阻拦,却发现那些黑紫色的雾团在金紫光带前,根本不堪一击。
崖顶的修士们都看呆了。他们看到那个浑身是伤的白衣身影,此刻竟如战神降临,裂穹剑划出的弧线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金紫色的光带穿透魔光,穿透黑雾,精准地刺向魔主的眉心——那里是魔气最稀薄的地方,也是圣阶自爆时留下的旧伤。
“噗嗤——”
剑光没入的瞬间,魔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在金紫光带中寸寸碎裂,黑紫色的魔气被金光净化,化作漫天飞灰。那颗凝聚了无数怨念的魔核,在裂穹剑的剑尖上挣扎了片刻,最终“啪”地一声爆碎,溅起的光点落在崖顶的碎石上,竟开出一朵朵细小的白色小花。
死寂。
断龙崖顶只剩下风声。
叶辰拄着裂穹剑站在崖边,圣引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滴在剑身上,与金色的纹路混在一起,像幅惨烈的画。
“魔……魔主死了?”一个年轻修士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魔主,竟然被叶宗主一击斩杀?还是在圣阶已陨的情况下?
副将疯了一样冲过去扶住叶辰,手指触到他的皮肤时,吓得猛地缩回手——那温度低得像块冰。“叶宗主!你怎么样!”
叶辰笑了笑,笑得牵动了伤口,咳出更多的血。他看着崖下渐渐散去的魔气,又望向东方升起的朝阳,轻声道:“看到了吗……圣阶说的没错,光,总能驱散暗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裂穹剑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插在石缝里,剑身上的金色纹路彻底黯淡下去。
“叶宗主!”
“叶宗主醒醒!”
修士们围了上来,有人想给他喂疗伤丹,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凉了。副将抱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突然跪在地上,朝着裂穹剑的方向重重磕头——那把剑上,还残留着圣引的余温和叶辰的血。
远处传来援军的号角声,可崖顶的人谁也没动。他们看着那把插在石缝里的剑,看着崖下随风飘散的魔灰,突然明白刚才那惊天一击意味着什么——它不仅斩杀了魔主,更打破了“圣阶不可逾越”的铁律,让所有中低阶修士看到:只要信念够强,哪怕是蝼蚁,也能爆发出撼动天地的力量。
消息传回雁门关时,正在包扎伤口的老兵手一抖,绷带掉在地上;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妇人愣住了,奶水浸湿了衣襟;正在清点阵亡名单的文书停下笔,眼泪滴在“圣阶”二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蓝。
没人想到,最终终结这场浩劫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圣阶,而是一个七阶修士,用圣阶留下的“圣引”,以命换命,完成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三日后,援军在断龙崖顶立了块石碑,碑上没刻名字,只画着一把剑,剑旁有朵白色的小花。来往的修士路过时,都会停下脚步深深鞠躬——他们知道,那把剑代表着勇气,那朵花代表着新生,而那个没留下名字的身影,早已化作断龙崖的风,守护着这片他用生命换来的安宁。
这场“一击灭圣”的传奇,后来被写进了《江湖志》。记载的修士没有过多描述那惊天动地的场面,只在结尾写了句话:
“真正的强大,从不是阶位的高低,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是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的坦然。此等气魄,虽非圣阶,胜似圣阶。”
风吹过石碑,带着崖下草木的清香,像在轻轻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