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赵倾然就从原先高高在上的大齐长公主,被陈蒨给硬生生杀成了孤儿。
她哭了一整夜,嗓子早已嘶哑,每一次抽泣都像破败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就连气息都在割裂她的喉咙。
“这是什么动静,你们这杀猪呢?”
殿门刚被推开,王承文与陈子安甫一踏入,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显阳殿内随处可见被虐待致死的赵氏宗亲,鲜血浸透青砖,残烛摇曳间,映得满殿猩红。
二人瞳孔微缩,却只一瞬便敛去惊色,疾步上前,朝陈蒨拱手禀报道:
“明公,所有楚淮义、楚淮仁麾下的禁军都被处理干净了,臣已命人将尸体陈列在显阳殿至太极殿的甬道上,并布置出双方激战的痕迹。”
陈子安紧接着补充道:
“兄长,现在就连洛阳周边的百姓都已收到楚淮泽造反的消息了,整个洛阳内城被十余万人团团围住,朝中大小官员都在城外侯旨。崔太傅让人传话来,问咱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陈蒨站在大殿中央,月光透过的窗棂,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缓缓擦拭着染血的佩剑,不疾不徐地对二人讲道:
“去告诉崔太傅,楚淮泽与赵倾然谋反弑君,包括太后在内的百余名宗室子弟,皆被此二贼残忍杀害!陛下在驾崩前给我留有遗诏,让我迎立新君,奉诏辅政!”
话音未落,殿角处伏地装死的楚淮泽猛地抬头,目眦欲裂道:“陈蒨!你——!”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指着陈蒨的手微微发抖,“你他妈放屁,今日在场的人只要不是瞎子,有谁人不知天子是死于你手?!你竟敢颠倒黑白,嫁祸于我?!等我出去……我出去就将今夜内城发生的一切,全部公之于众,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楚公子慎言!”陈蒨突然暴起,鎏金护甲划过寒光,紧接着一记勾拳直中楚淮泽的下颌,反手肘击又中面门,鲜血顿时从对方塌陷的鼻梁喷涌而出。
“谁杀的天子不重要,但这全天下的人,他们觉得是谁杀的天子这事就很重要了。
我手里捏着几乎整个大齐的暴力机器,我所在的家族掌握着你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庞大财富,整个帝国舆论皆在我们七家的控制之中!
我说你是弑君谋逆的叛贼,那你就是弑君谋逆的叛贼!你应该感到荣幸,堂堂颍川陈氏的家主还愿意以身入局,送你个马夫之后最后一程,而不是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去诛你九族!”
说罢,陈蒨甩了甩甲胄上沾染的血污,转头看向张栎问道:
“我要的药,准备好了吗?”
张栎闻言,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两只青瓷药瓶,双手奉上。
“回家主,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就绪!”
陈蒨接过药瓶,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釉面,目光扫过被按跪在地的赵倾然和楚淮泽。
“给他俩都灌下去,然后捆结实了。该出城了,待会咱们可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呢!”
楚淮泽瞳孔骤缩,喉结剧烈滚动着,眼睁睁看着漆黑的药汁在瓶口边缘晃出一道狰狞的弧度。
他下颌被陈家死士铁钳般的手掌掐得生疼,嘴唇在冰冷的指尖下艰难开合,他拼命摇头挣扎,却只换来后颈又遭一记重击。
唔...陈蒨!”药汁灌入喉管的瞬间,他嘶声厉吼,声音却像被利刃斩断般戛然而止。滚烫的剧毒顺着喉管烧灼而下,他痉挛着弓起身子,青筋暴起的双手在空中抓挠,却只撕碎了几缕飘散的药雾。
“陈...陈蒨!”破碎的嗓音从他齿缝挤出,他盯着药瓶里晃动的狰狞倒影,“你给我们喝的……究竟……何……”
“放心,不是毒药。毕竟你俩现在还不能死,我还要靠着你俩去平众怒呢!再说随随便便就杀了你俩,也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可要让你们就这么全身全尾的出去,保不准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编排我的不是。所以我给二位备下了些能毒哑嗓子的药,出去以后嘛……就乖乖认罪好了!
我可精心为你们两位开发了一套组合刑罚,一定让你们再多多享受一阵子!”
赵倾然颤抖着嘴唇,像是傻了一般,一遍遍地问道:
“蒨儿……你……就这么……恨我吗?”
陈蒨冷笑一声,眼中寒光凛冽。
“从一方面来说你挡我道了,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确实不太喜欢言而无信、背叛真心的????!最后送长公主殿下一句话,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
“陛下何在?陛下......陛下啊!”司马门外,陈蒨踉跄奔入,甲胄不整却难掩威仪。十余万军民屏息注视间,只见他扑倒在赵倾俱尸身旁,双手颤抖如秋风中的残叶。
“臣......来迟了,来迟了!”这一声哀嚎撕心裂肺,陈蒨以额叩地,青石板上顿时绽开朵朵血花。豆大的泪珠混着血迹在玉阶上蜿蜒,将身下的石砖染得斑驳陆离。三军为之动容,百姓掩面而泣。
“若非臣......若非臣......”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竟呕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如风中残烛。崔绍谦与李萧然慌忙上前搀扶,却见这位大齐最为忠心的臣子已昏厥在君王尸首之侧,苍白面容上犹带泪痕。
崔绍谦掐着陈蒨人中,声音抖似秋风中的蝉翼。
“明公!明公!您可不能有事啊,这大齐还等着您来主持大局呢!要是……唉!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啊!”
李萧然解下官袍覆在陈蒨身上,自己跪倒在地,手指却若有似无的在身后的石砖上敲击了三下。
这状若无意的动作像是扔进湖面的石子般,瞬间激起了阵阵涟漪。
“这君是昏君,臣却是忠臣啊!”一个粗犷的声音立刻从人群中响起。
“就是!就是!”几个声音马上附和。
一个穿着朴素的老者颤巍巍地站出来:“老朽活了七十岁,从未见过如天神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陛下在世时却……唉……”他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我听说陛下最后的日子里,整日沉迷酒色,朝政全交给长公主的面首来处理。”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压低声音,却恰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要不是天神大人力挽狂澜,大齐早就……”
陈蒨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踉跄着跪倒在天子的尸体前。“陛下……臣……臣……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得弯下腰去,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崔绍谦连忙拍着他的背,眼中含泪对周围人道:“诸位都看到了,明公悲痛至此,可见对陛下的一片赤诚!”
“这赵家哪配有向天神这般的国之柱石啊?”人群中又有人高声道。这次声音来自好几个方向,仿佛是许多人的共识。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冲出人群,跪在陈蒨面前连连磕头。“天神啊!求您救救我们这些草民吧!自从去年大旱,我们村里已经饿死一半人了,朝廷却依旧苛捐杂税不断!”
陈蒨虚弱地抬手想要扶起乞丐,却因体力不支再次倒下。李萧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同时对乞丐厉声喝道:“大胆!惊扰了明公,这罪你担待得起吗?”
乞丐却不肯起来,继续朝陈蒨哭诉道:“小的听说,是天神力谏陛下减免赋税,却被陛下斥责……如今陛下驾崩,小的只求天神您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草民...”
“依我看,就该直接禅位于天神,这样我们也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炸响。
这句话如同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人群。先是零星的附和,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汇聚成一股浪潮。
“禅位!禅位!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