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恭敬地应了一声,深深一揖,这才悄然退出了书房。
陈英哲的目光,早已重新黏回了那本古籍和那截七星龙蜕之上,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他要好好研究,将这《九转还魂方》与七星龙蜕、霜火莲蕊完美结合。
一连几日,陈英哲都将自己关在书房内,闭门不出。
他废寝忘食,对照着那卷残破的《九转还魂方》与那本陈旧的古籍,一遍遍地推敲着药理。
窗外的雨,似乎也没有停歇的迹象。
京城的雨季,总是这般绵长。
因着这连绵数月的雨水,南方几处州府竟已传来了洪涝的消息。
水患一起,民不聊生。
龙椅上的那位,为此事龙颜大怒,已下旨命太子即刻启程,前往灾区督办治水事宜,安抚流民。
一时间,京中氛围又添了几分凝重。
这日,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
四皇子府。
内室温暖如春,熏香袅袅。
陈进垂手侍立一旁,神色平静无波。
赵旭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双目微阖,似在养神。
“殿下,鱼饵已吞钩。”
陈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赵旭耳中。
赵旭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已然知晓陈英哲这些时日的动静,也猜到了陈进此言何指。
“十弟那边,可都准备妥当了?”
陈进微微颔首,语气笃定。
“是,先天弱症的引子早已悄然布下。”
“三日后,便是病发之期。”
“脉象、体症,皆已安排妥当。”
“纵使太医院院判亲诊,也只会得出沉疴复发,药石罔效的结论。”
赵旭慢慢坐直了身子,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拨弄着杯盖。
这局棋,已至关键之处。
“陈英哲那老狗,当真会将那所谓的‘神药’,用在十弟身上?”
陈进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冷意。
“他别无选择。”
“四皇子您‘病愈’在即,于他而言,已无太大利用价值。”
“十殿下素来体弱,却也因此颇受圣上怜爱。”
“若能将其治愈,这份功劳,足以盖天。”
“即便失败,也正好印证他先前对十殿下先天不足的诊断,非战之罪。”
“风险与机遇并存,以他那贪婪又极度自负的性子,必然会赌上这一把。”
陈英哲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那老狐狸自以为运筹帷幄,殊不知早已是网中之鱼。
陈进微微一顿,继续开口。
“况且,圣上那边,似乎也对他迟迟拿不出彻底治愈您这‘怪病’的万全之策,颇有微词了。”
“他急需一份泼天大功,来稳固他的地位。”
赵旭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陈英哲越是自信,将来便摔得越惨。
“好。”
他放下茶盏,声音平稳。
“三日后,本王便会‘病愈’。”
“届时,本王自当入宫,好好探视一番我那可怜的十皇弟。”
与此同时,另一边。
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陈英哲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他终于,将那《九转还魂方》的精要,结合那本古籍,还有他毕生对药理的理解,完美地融汇贯通了。
他面前的桌案上,铺着一张上好的宣纸。
他手持狼毫,蘸饱了墨,一字一句,将自己苦心钻研出的药方誊写下来。
尤其在写到霜火莲蕊与七星龙蜕的配伍关系时,他特意换了朱砂笔,在那几行关键的字句旁,再次重重批注。
“阴阳相冲,阴极阳生,逆转乾坤之机,尽在龙蜕制衡之功!”
成了!
陈英哲放下笔,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宣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以及那几行鲜红的批注,眼中满是痴迷与狂热。
这方子,堪称完美!
他仿佛已经看到,四皇子那古怪的沉疴被自己手到病除,陛下龙颜大悦,对他大加封赏。
届时,他陈英哲之名,必将响彻杏林,成为一代传奇!
他仔仔细细将墨迹吹干,郑重地取出自己的私印,在那药方的落款处,端端正正地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泥,映着他眼中贪婪的光,显得格外刺目。
这副药,将是他平步青云的阶梯。
陈英哲捧着那卷凝聚了他毕生心血的药方,脚步都带着几分飘忽,径直入了宫。
御书房内,明黄的烛光映着他微红的脸庞。
他将药方恭敬地呈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启禀陛下,此乃微臣偶得的古籍残方《九转还魂方》。”
“微臣呕心沥血,结合家传古籍与臣毕生所学,终于将其补全完善!”
龙案后的皇帝,闻言眸中精光一闪。
《九转还魂方》?
竟是那传说中的北疆古卷!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喜。
旭儿的怪病,已让他头疼许久,太医院这帮废物,都束手无策。
没想到,如今竟有这般转机。
他的目光落在陈英哲身上,多了几分激赏。
“爱卿辛苦,此方若真有奇效,朕必有重赏!”
他当即下令。
“即刻按方制药,给四皇子用上。”
陈英哲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派谦恭。
不世奇功,唾手可得!
他仿佛已看到自己青云直上,成为杏林第一人的辉煌景象。
他深深一揖。
“微臣,遵旨!”
“必不负陛下厚望!”
三日后,宫中却传来了另一则消息。
年仅六岁的十皇子赵曜,病倒了。
这位小皇子,其母妃生他时难产血崩而去,他自幼体弱,汤药不断,皇帝因此对他多了几分怜爱与亏欠。
听闻赵曜病重,皇帝心头一紧,立刻放下手中政务,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十皇子的寝宫。
怡和殿内。
皇帝看着榻上那个瘦小的身影,小脸蜡黄,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孩子,从小就没少受罪。
赵曜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看到来人,小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他伸出小手抚了抚皇帝紧皱的眉头,声音细若蚊蚋。
“父皇,曜儿不疼。”
“父皇国事繁忙,您莫要再为儿臣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