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李云初踏入殿内时,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太医,几位皇子公主的袖口都挽着,腕间缠着白纱,显然刚被取了血。
太后坐在龙榻旁,神色焦灼,一见李云初进来,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出光亮。
“昭儿!”太后颤巍巍起身,“快,就差你了.……”
她枯瘦的手抓住李云初,“你父皇需要至亲血脉做药引,可你的哥哥姐姐们没有一个符合的……”
李云初目光扫过众人。
二皇子面色阴沉,五公主眼圈通红,三皇子则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腕间还渗着血……
可真是热闹!
“昭儿明白!”她立刻露出忧色,主动挽起衣袖,“请太医速速取血。”
银针扎进肌肤时,她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
她这血可千万不能符合!
否则真是晦气死了!
“如何?”太后急切地追问太医。
老太医摇头叹息:“还是不匹配……”
“怎会如此!”太后踉跄后退,跌坐在龙榻边,“陛下这么多孩子,竟没一个能用?”
李云初低头整理袖口,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活该!
她父皇作恶多端,她都还没动手呢,他就自己先挂了!
还真是可惜,让他死得太快!
“太后……”突然,一道阴柔的嗓音响起。
刘德全佝偻着上前,“其实......还有一位没验。”
“谁?”太后猛地抬头,“陛下的孩子不都在这了?”
难道陛下还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刘德全凑近耳语:“宗人府里......那位……”
太后瞳孔骤缩,神色突然激动了起来,“对啊,还有他!哀家真是急糊涂了,居然把他给忘记了!”
“来人,去宗人府把前太子带过来。”
李云初面色一沉,怎么把太子也扯进来了?
她目光扫向刘德全,讳莫如深。
“是!”刘德全连忙应道,然后就转身离去。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三哥!”五公主李连月扑到软榻前,颤抖的手抚上三皇子苍白的脸,“三哥你怎么了?”
她的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声音哽咽,“三哥你可不能有事,母妃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昨日还骄纵任性的小公主,此刻眼眶通红,发髻散乱,袖口沾满了为三皇子擦拭嘴角血迹的痕迹。
一夜之间,那个天真烂漫的五妹妹,似乎被迫长大了。
李云初眸光微动,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三哥!你终于醒了!”李连月欣喜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可下一秒,三皇子李航诚猛地推开她,双目赤红如血,嘶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母妃陪葬……”
“轰——”
他一把掀翻身旁的矮桌,檀木桌案狠狠砸向龙榻,帐幔被扯落,药碗碎裂,汤药溅了满地。
“护驾!快护驾!”太后惊慌失措地后退,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几名禁卫冲上前去按他,却被他疯魔般的力气甩开。
李航诚抄起青铜烛台,直直朝昏迷的皇帝砸去——
“砰!”
烛台擦着李再荣的耳边砸在墙上,火星四溅。
“拦住他!快拦住他!”太后声音都变了调。
李云初“惊慌”地退到角落,眼底却一片冰冷。
砸啊,再用力些,最好直接砸碎那老东西的脑袋!
李航诚被四五个侍卫按在地上仍不断挣扎,“母妃……母妃……”
他突然嘶哑地哭嚎起来,声音凄厉如恶鬼,“我要杀了他,他对不起母妃……”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又挣开束缚,一头撞向龙榻——
“砰!”
李航诚还未扑到龙榻前,就被一名侍卫从背后一记手刀劈中后颈,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逆子!”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昏迷的李航诚厉声喝道,“竟敢弑君弑父,简直畜生不如!来人——”
“把他用铁链锁起来!关进暗牢!”
“不要!”李连月连忙扑到李航诚身上,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他,“皇祖母!三哥只是病了!他只是太伤心了!”
她声音哽咽,眼泪混着额头上磕出的血,顺着脸颊滑落,“求您饶了他......求您了......”
“我给您磕头了……求你饶过三哥……”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青石地砖上很快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太后却丝毫不为所动,凤眸中满是凌厉:“伤心?伤心就能弑君杀父?哀家看他就是被淑妃教坏了!来人!拖下去!”
“不要!”李连月嘶吼道。
二皇子垂眸盯着自己的靴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二公主捏着帕子,眼神闪烁。
四皇子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牵连。
……
李云初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这就是皇家!
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皇祖母!”李连月突然扑上去抱住太后的腿,声音凄厉,“皇祖母,我求您了……”
她已经失去母妃了,她不能再失去三哥。
暗牢那种地方,正常人进去都得脱层皮,更何况她三哥还病着呢。
三哥一旦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绝对不能让三哥进去!
太后被她扯得一个踉跄,“你这死丫头,跟你母妃一个样,如此无理!”
殿内气氛凝滞,李连月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李云初缓步上前,轻轻扶住太后的手臂,温声道:“皇祖母,三哥毕竟是父皇的亲骨肉,如今父皇尚未苏醒,若再伤了血脉,恐怕……”
她欲言又止,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忧虑。
太后眉头紧锁,显然怒气未消。
李云初见状,微微倾身,在太后耳边低语:“淑妃刚去,怨气正盛。若此时再对三哥用刑,只怕怨魂作祟,反倒对父皇不利。”
她声音轻若游丝,却字字敲在太后心头,“不如先让三哥回去养伤,派人严加看守,既全了父子情分,也能……”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昏迷的李再荣:“为父皇积些阴德。”
太后手指一颤,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淑妃的冤魂真会随时扑进来索命。
“今日一早,昭儿去护国寺祈福,大师特意嘱咐,父皇这几日最忌血光之灾。昨日刚处置了淑妃,今日若再……”李云初叹了口气,“只怕黑气缠身,龙体更难痊愈啊。”
太后面色变了又变,终于挥了挥手:“罢了!把三皇子送回寝宫,派......派双倍禁军看守!”
李连月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皇祖母!谢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