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香裹着橙香的风里，姜雅琴的手指还沾着切金桔时的蜂蜜，黏在沈杰掌心。
她望着他泛沉的眉眼，刚才那句\"说说蜜月奶茶的未来\"还悬在两人之间，此刻却像被冰水浸过的棉絮，沉甸甸压着心口。
\"雅琴，\"沈杰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蹭过她发间沾的蜂蜜，\"今天下午三点，济州店有客人喝奶茶后送医了。
初步检测是亚硝酸盐超标。\"
凉亭石桌上的金桔滚了一颗，骨碌碌撞在姜雅琴脚边。
她蹲下去捡的动作顿住，发尾垂落遮住泛红的眼尾：\"是...投毒？\"
\"监控被人动过手脚，调包了两小时的录像。\"沈杰蹲下来与她平视，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我得连夜回济州。
全国所有蜜月奶茶店明天起停业整顿，彻查供应链和门店操作流程。\"
\"我和你一起去。\"姜雅琴突然抓住他手腕，蜂蜜的甜腻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我是品牌法人，出了事该——\"
\"不行。\"沈杰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上周在实验室看到小白鼠安乐死，躲在我怀里哭了半小时。
现在医院里躺着的是老人和孩子，吐得整床都是，嘴角泛青...\"他声音发涩，\"我舍不得你看见那些。\"
姜雅琴的指甲掐进他掌心。
她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今早他接电话时背过身的模样，想起他翻监控录像时捏皱的纸团——原来那些他说\"公司有点小麻烦\"的轻描淡写，都是裹着糖衣的刀刃。
\"那我留在杭城做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干等着吗？\"
\"你帮我盯着公关部。\"沈杰抽出手替她理了理碎发，\"明天早上八点，我会让陶雅桃把所有客诉记录和检测报告发你邮箱。
你挑出最严重的三条，用你写论文的逻辑整理因果链——我要让媒体知道，蜜月奶茶不是在甩锅，是把每个细节都剖开给人看。\"
姜雅琴忽然笑了，带着点鼻音：\"沈杰，你现在像在哄小朋友。\"
\"本来就是哄我家小朋友。\"沈杰捏了捏她耳垂，\"要是实在憋得慌...骂我两句？
就说我大男子主义，说我把你当温室小花。\"
\"谁要骂你——\"
\"小琴！\"
姜文轩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他端着青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目光从女儿泛红的眼眶扫过沈杰搭在她肩上的手，眉峰微拧：\"夜宵备好了，都回屋吧。\"
沈杰跟着上楼时，听见姜雅琴小声抱怨：\"爸肯定以为你欺负我了。\"他低头看她蹭过来的发顶，嘴角终于有了点弧度——这样的烟火气，比前世独自在医院走廊抽闷烟的深夜，好上一万倍。
姜平康正窝在客厅沙发打游戏，见沈杰进来立刻弹起来：\"姐夫，我帮你搬行李！\"他伸手去够沈杰放在玄关的行李箱，却被沈杰拦住。
\"这张卡你收着。\"沈杰从钱包里抽出张黑卡，\"密码是雅琴生日。
里面有两千万，应急用。\"
\"我要这么多钱干嘛？\"姜平康瞪圆眼睛，\"我连游戏皮肤都只买六块的！\"
\"不是给你的。\"沈杰拍了拍他肩膀，\"万一雅琴想喝凌晨三点的粥，你开车带她去；万一她看新闻急得睡不着，你陪她去西湖边遛弯——钱是给你当'跑腿费'的。\"
姜平康的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手忙脚乱去接卡：\"我...我肯定把姐照顾好！\"
\"小康。\"
姜文轩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茶盏在他掌心投下阴影。
他朝姜平康招了招手，待儿子凑过去，指节重重敲在他后颈：\"把卡给我。\"
\"爸！姐夫说这是应急——\"
\"应急也轮不到你管钱。\"姜文轩抽走卡，转身对沈杰道，\"小沈，雅琴从小到大没碰过现金，你这是...\"
\"叔叔，我查过。\"沈杰打断他，\"杭城最近有三拨人在打听雅琴的行程。
上周四她去美院做讲座，停车场有辆车跟了三公里。\"他望着姜文轩骤然收紧的瞳孔，\"两千万是买个安心。\"
姜文轩捏着卡的手指青筋微跳。
他盯着沈杰眼底的坚定，忽然低笑一声：\"你这小子...比我当年还能算计。\"他把卡塞回姜平康手里，\"收好了，要是敢乱花——\"
\"我发誓只给姐花！\"姜平康抱着卡窜上楼梯，经过沈杰时小声道，\"姐夫，我替你盯着爸，他刚才瞪你那眼神，跟看偷鱼的猫似的。\"
沈杰低头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在玄关换鞋时，姜雅琴从楼上跑下来，手里攥着个铁盒：\"我煮了金桔蜜饯，路上泡水喝。\"她踮脚替他理了理围巾，\"到了济州给我发消息，哪怕只发个'到了'。\"
\"知道。\"沈杰低头吻她发顶，\"等风波过去，我们去迪士尼。
你不是说想看雪落城堡？\"
姜雅琴的鼻尖蹭过他围巾的毛边，闷声道：
\"拉钩。\"
沈杰坐进赵驾驶的车里时，后车镜映出姜家二楼亮着的灯。
他摸出铁盒打开，金桔的甜香混着陈皮味涌出来——和前世他在破产前夜喝的那碗姜雅琴煮的金桔茶，味道分毫不差。
\"海叔，开快点。\"他把铁盒收进西装内袋，\"赶早班飞机。\"
济州的凌晨还浸在薄雾里。
沈杰推开蜜月奶茶总部玻璃门时，林悦有正抱着一摞文件站在前台，黑眼圈重得像画了烟熏妆。
\"沈总！\"她踉跄着扑过来，文件撒了一地，\"我昨天半夜接到电话，立刻让值班的人封了仓库，可...可质检报告说...\"
\"先起来。\"沈杰弯腰帮她捡文件，指尖触到她发颤的手背，\"我信你。\"
林悦有的眼泪啪嗒砸在文件上：\"真不是我...我上个月才让我妈把老家的奶茶店关了，就怕别人说我吃回扣...\"
\"我知道。\"沈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监控被调包的时间段，你在医院陪你妈做透析。
陶雅桃查过就诊记录。\"他指了指会议室，\"去把全国店长群的管理员权限给我，我要发停业通知。\"
陶雅桃抱着笔记本电脑从电梯里跑出来，发梢还沾着水珠：\"沈总，公关部王经理说媒体已经闻风而动，还有三家竞品在联系他...要联合发什么行业自律声明。\"
\"让王经理把竞品的合作合同发我。\"沈杰解下围巾搭在椅背上，\"重点看违约条款。\"他转向林悦有，\"全国327家店，今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全部贴出停业公告。
内容我来拟，强调'彻底排查安全隐患，不查清绝不复业'。\"
\"那员工工资？\"林悦有抽了抽鼻子，\"停业期间...\"
\"照发全薪。\"沈杰翻开陶雅桃递来的财务报表，\"从品牌应急基金出。
另外，联系保险公司，启动产品责任险理赔。\"他抬头时，看见林悦有攥着纸巾的手慢慢松开，\"悦有，你明天去人事部挑个助理。
以后这种杂事，让她先筛一遍。\"
林悦有愣住：\"沈总...你是嫌我...\"
\"我是怕你猝死。\"沈杰扯了扯嘴角，\"昨天你妈透析单上写着要家属签字，你却在店里守了通宵——你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顾整个品牌？\"
陶雅桃憋着笑敲键盘，屏幕上的停业公告已经拟好。
沈杰扫了眼，抓起笔在\"给您带来不便\"后面加了句\"这是蜜月奶茶欠每一位顾客的交代\"。
等所有指令发出去时，窗外的雾已经散了。
沈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想起姜雅琴发的消息：\"到了。\"后面跟着个小猫歪头的表情包。
他刚要回复，手机突然震动——是赵驾驶发来的定位：\"宿舍收拾好了，有热水。\"
他推门出去时，陶雅桃喊住他：\"沈总，你嘴角...是不是上火了？\"
沈杰摸了摸嘴角，指尖沾到点血。
大概是刚才刮胡子太急，刀片划破了。
他没当回事，把围巾往脖子上绕了绕——明天要去医院见中毒的客人，得穿得正式些。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照在他西装前襟的金桔蜜饯铁盒上。
那抹亮黄像团小小的火焰，在雾蒙蒙的早晨里烧得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