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康良久未语,半晌后抬头,目光深邃的看向苏毅:“如此……我和部落,在这天下,当居何位?”
“天下诸侯林立!”苏毅沾了茶水在几案上画道,“太公请看。”
“此乃和部落,此乃天府。”
“往南,尚有沃野千里,无尽江河。吾欲设和郡、天府郡为南部两大枢纽。”
“和郡当为南部之商贸、交流中心。未来,丝绸瓷器在和郡通往北方,北方的金玉矿藏,由此通向南部。”
“和郡不是天下的南部一隅,而是天下商贸中心!”
又是一阵沉默后。
和康割破手掌,将血滴入几案中央的酒樽。
“和氏本为蛮夷,时居南部,本是前朝藩属,又是新朝司冥,新皇即位,才成南岳。”
“历经十几代,才有如此基业。”
“所见共主,如草木枯荣。今日见君,才窥巨木。”
“我和氏宗庙社稷、还有妍儿丫头,便托付与共主。境内子民,也将遵从新的天命。”
“君但有大计,尽管在我和部境内施行,我儿和骁一定配合行事。”
苏毅听罢,割破手掌滴血入樽。
“华夏族与和部落,共享天下,只要华夏社稷不亡,和部落宗庙不覆!”
两人共举血酒。
放下酒樽,和康慨叹道。
“第一次见到丝绸、瓷器,我便知天下要大变了。”
“炎皇不逊于先皇,偏偏碰上了君……”
“祖父谬赞,小婿一人之力怎可变天下大势,徒靠天下人之力。”苏毅谦虚道。
自别苑出来,苏毅又忙着去了大殿。
迎亲队伍会在和地停留一夜,于第二日清晨,才会正式返程。
大殿的宴席,才是这次亲迎的重头戏。
苏毅要借机试探诸侯。
诸侯也想乘此机会上华夏族的马车。
大殿内。
座次分明。
苏毅与和骁居主位,下首便是随同迎亲的五个诸侯。
那些早有心归附,没有听先前炎皇号令的诸侯,安排座次稍逊一等。
而那些先前随炎皇东征圮地,犹豫不决的诸侯,座次便靠近了殿门。
菜肴飘香,酒气氤氲。
几案毕竟相同,但当侍女端着不同种类的餐具进殿时,器皿、坐次,与权力、核心的距离,便一目了然。
核心圈,精致的瓷壶、瓷盘、瓷碗,色彩分明,美轮美奂。
稍逊一等的诸侯几案上,也用了瓷器,不过是清一色的大小,颜色。
而靠近殿门口的诸侯,几案上放着传统的青铜器。
往日最为奢侈的器物,在和王宫内差点上不了台面。
美味的食物,浓郁的酒水。
让不少初次尝试的诸侯,惊的瞪大眼睛。
他们再一次怀疑,追随炎皇到底是为了什么?
酒过三巡。
苏毅随意举起酒杯,对着末位一君主发问。
“韩君?”
“听闻君的领地与炎地毗邻,如今中原之民,所期盼者为何?”
韩君忙跪直身子。
他回去听闻当日华夏骑兵在王邑城下威胁,马不停蹄带着使团来和部落寻求庇护。
如今华夏君亲口问话,他要是答错可就完了。
“上君……庶民盼天军降临,如久旱盼甘霖……”
“韩君扯远了!”苏毅摆摆手,“吾只是想知道,那些庶民能不能填饱肚子,逢上丰收季节,能不能吃上点肉?”
“那些小贵族能不能享受丝绸、用上瓷器?”
韩君四顾,吞了口唾沫。
庶民的死活他怎么知道,至于贵族能不能用上宝物,他倒是清楚。
“此番回去便解除禁令,任凭华夏宝物流通!”
“君……又会错意了!”苏毅道,“若君公开反对炎皇,炎皇岂能饶恕?”
韩君嘴唇颤抖。
这个问题更致命。
“吾……吾愿敬献贡品,希求上君庇佑!”
苏毅起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韩君立刻恭敬侍立。
走到近前,苏毅把住对方胳膊。
直接将韩君拉到核心区域一处空位。
“不用君进献,吾两部族正常交往即可。”
“丝绸瓷器份额会有君的一份,总有一日君的女儿出嫁时,也能用上好东西。”
韩君激动不已,连声致谢。
态度谦卑的他,根本不在意其他诸侯是何看法。
当华夏君拉起他胳膊那一瞬。
他心底是无比的安宁。
什么天军攻破城池,什么诸侯合围,诸多顾虑烟消云散。
原来与华夏族交好,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华夏君真是好手段!”
韩君刚落座,侍女端着的酒菜还未上来,殿末便传来洪亮的声音。
“以兵甲胁迫、以宝物利诱,酒菜虽美,辞令动听,吾却深感惊心!”
“试问君?”
“若此番吾拂袖离去,是否在明日,留在北方的贵部骑兵便会荡平吾部社稷?”
“君对吾误解甚矣!”苏毅淡淡道。
“若非吾华夏军去中部一遭,如今东部圮部落等地早已哀嚎遍地。”
“依吕君所言,吾华夏军空走一遭视为威胁,那炎皇发动联军,致使流血漂橹,反而是圣明之举了?”
“吾在此声明!”苏毅道,“若非主动挑衅,否则吾华夏军绝对不会主动出击!”
“当然对外族人除外!”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犁庭扫穴不留其苗裔。”
“哼!上君以吾部为蛮夷耶?”吕首领冷哼道。
“吕地地处中原,为中原正统,岂是蛮夷!”
“但天下文明日新月异,吾族天文历法、算学文字、技艺教化、礼仪流程等等已经在南部流通。若不顺应大势,数十年后,怕是吕地与诸侯文明代差,比如今蛮夷与中原诸侯还要大。”
“到时,不用大军压境,吕地社稷,呵,名存实亡。”
吕君想起马车盔甲、凤冠华服,张了张嘴,默默坐下。
“上君仁政,天下交口称赞。诸侯无不敬佩,吾等亦为之吃惊。”
“然,若天下皆以仁政之名,行篡夺天命之举,以边犯中,以下犯上。到时纲常无序、永无宁日,岂非祸乱根源?”
“这位是?”苏毅扭头问自己岳父。
“中部,杜地君主。”
“杜君所言自有道理,但吾想问,何谓纲常?”
“依君之言,贵门酒肉臭,农夫犹饿死是为纲常?”
“还是强部以兵戈武器,覆灭弱族社稷,是为纲常?”
“既然君之纲常如此,那吾华夏铁骑覆灭贵君社稷,合乎纲常,当立即行事才好!”
“毕竟,昨夜寡人的巫师占卜,说杜君不虔诚侍神,当讨伐以熄神怒!”
“殿内众人肯定都知道,有传言杜君侍神颇为懈怠,传言真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