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雕花檀香木屏风轰然倒地,那一刻,仿佛整个王府都为之一震。暗格里散落的雪梅密信如受惊的寒鸦,四散纷飞,而那蜡封的殷红在烛火下凝结成痂,宛如一道道未愈的旧伤,诉说着过往的隐秘与疼痛。秦正春指腹碾过案头焦黑的调兵符拓片,那焦木气息狠狠地渗进甲缝,连双鹰纹的眼睛都被焦痕啃噬,仿佛连最后一丝胜算都被无情的火苗吞噬殆尽。
“汝南王、豫王明日联名上奏,” 王顺跪在碎屏木屑中,那木刺划破他的袖口,云纹间洇着血渍,带着几分惊惶,“言称护国公私查宗室户籍,有违祖制……”
“祖制?” 秦正春突然笑了,那笑声干涩而刺耳,像一把生锈的环首刀在磨石上艰难拉锯。他指节泛白地抓起案头冰轮图纸,那图纸在炭盆中蜷曲成灰,恰似他二十年苦心经营的谋算,正一点一滴化为齑粉。“叫他们翻开《太祖实录》第三卷!当年宁王之乱,先帝不也亲令清查宗人府?”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爷!” 王顺猛地抬头,额角磕在青砖上,一阵生疼。“陇右军粮账册早被商盟用胡麻浆糊粘了页……”
“商盟?” 秦正春将半焦的图纸甩进炭盆,火星肆意溅在袖口牡丹纹上,烫出几个焦斑,他却浑然不觉。“那就弹劾唐亦晨把持商道、私铸钱币!” 他从靴底抽出贤妃的《宗室礼法注疏》,那残卷边缘的朱砂批注依旧清晰可辨。“明日早朝,诸王必须全体出列,逼小皇帝交出宗人府管辖权!”
与此同时,宗人府密档库内,青铜密码环在李璇玑的缠枝莲纹护腕下发出轻响,如同时光的齿轮在转动。十二道刻度在烛火下投出齿轮状阴影,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吴之乎举着燕云骑兵的牡丹纹绦带,与密档管理员袖口绣纹比对时,林晨突然指着第三排书架:“看暗扣!雪梅印泥的痕迹还带着潮气。” 那一丝潮湿,仿佛是刚刚发生过的秘密交易的证据。
“带张主簿去护国公府‘做客’。” 李璇玑将绦带拍在梨木桌上,金属护腕与锦缎绦带相撞,迸溅出冷冽的光。“把他房里的波斯琉璃瓶送去商盟 —— 杨菲菲说过,这种瓶底的牡丹纹,只在秦王府暗网中流通。”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宛如冬日里的寒霜。
早朝钟鼓未响,太极殿外已聚满衣饰华贵的亲王。秦正春刻意敞着袖口,那层绣着的双鹰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吐着信子觊觎着金銮殿的宝座。这是他最后的赌注,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陛下,” 汝南王秦正茂率先出列,朝笏上的和田玉坠“当啷”磕在青砖,发出清脆的响声。“护国公私查燕云宗室,致使世子受惊,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他的声音高亢而激昂,试图在朝堂上掀起波澜。
殿中附和声如潮水般涌起,秦华的目光精准落在秦正春袖口一闪而过的双鹰纹,昨夜亦晨的密报突然在耳边回响:“诸王奏折用的是秦王府封地的雪梅纸,纸纹里嵌着金箔牡丹,正是当年宁王余党联络的暗号。” 这一切,仿佛都在亦晨的预料之中。
“晋王爷既言祖制,” 崔世英展开《太祖实录》,朱砂笔在“宗室清查”条目上划出深痕。“洪武三年太祖皇帝亲命宗人府核查燕王旧部,当时的宗正卿,正是汝南王的祖父。” 他的话语如黄钟大吕,在朝堂上回响。
秦正茂的和田玉坠应声落地,在寂静的殿内激起回响。李璇玑趁机捧出镶玉木匣,匣中调兵符拓片边缘的浅细冰轮刻痕,正对着秦正春骤然收缩的瞳孔 —— 那是亦晨为真伪设下的致命暗记。这是决定性的证据,是亦晨布下的天罗地网。
“商盟暗网还发现,” 亦晨从文臣队列中走出,袖中算盘轻响如寒鸦振翅。“江南、巴蜀等地的异常银钱流动,所有汇单暗记均与秦王府牡丹纹一致。” 他指尖掠过秦正茂散落满地的珊瑚珠串。“比如汝南王上月购进的三十匹西域战马,马贩子腰牌正是秦王府暗桩信物。” 他的话语似利刃出鞘,直指要害。
珊瑚珠在青砖上滚落,撞出细碎的声响。秦正春忽然嗅见殿角铜鹤香炉飘来的异香 —— 那是昨夜与诸王密谈时用的西域迷梦花合香,此刻却成了结党营私的铁证,将他最后一丝侥幸碾成齑粉。
“诸位王叔若对宗人府核查有疑,” 秦华抬手示意陈忠捧上玉玺,九龙纽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朕特许崔相、护国公、卢国公组成三人调查组,彻查宗室事务。” 他的目光扫过秦正春青白的脸色。“至于秦王爷,既然如此深谙祖制,不妨去宗正寺抄写《太祖实录》百遍,也好让后世子孙明白 ——” 顿了顿,声音陡然冷下来。“大夏的祖制,从来不是逆贼谋权的遮羞布。”
退朝的钟鼓响起时,秦正春看见亦晨袖中露出半幅图纸,边缘的冰轮刻痕与炭盆里烧毁的那份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玄武门之变,先帝也是这样握着带血的金牌,眼中淬着冷光。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从秦华带着冰轮图纸走进长安的那天起,自己的每一步,都早已算在亦晨的算盘上。
宗人府密档库内,李璇玑的护腕在密码环上敲出胜利的节奏。吴之乎捧着新破译的密信闯入时,她正盯着墙上的大夏舆图,每个亲王封地旁都贴着商盟暗网的冰轮标记 —— 那是比千军万马更可怕的天罗地网。
“大人,” 林晨的声音带着笑意。“胖墩在江南织坊收容的王府侍女,已经能熟练操作改良棉纺车了。” 这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步棋,每一个环节都紧密相连。
李璇玑望着舆图上燕云方向的红点,想起今早秦朗跪在观礼台时,铠甲下露出的商盟棉纺中衣,衣领上小小的冰轮刺绣,正在晨光中微微发亮。她忽然明白,亦晨的算盘从来不是算权谋,而是算民心 —— 当商盟的驼铃响遍九州,当冰轮的辙印碾过每寸土地,任何阴谋都将在这滔滔大势中,碎成齑粉。
暮色中的晋王府,秦正春盯着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那微弱的火光仿佛是他的希望,却也在一点点熄灭。
商盟总部的地窖里,亦晨用胡麻籽油润着李璇玑的护腕,那缠枝莲纹蹭过燕云地形图时,惊起一层细沙 —— 那是用碎叶城金沙模拟的骑兵训练场。
“燕云铁骑虽强,却靠封地供养。” 亦晨拨动算盘,算珠声与地听仪的共鸣奇妙吻合。“若用商盟棉纺税银设立军校,既能教授火器战术,又能断了诸王养私兵的根基。” 他的声音沉稳而笃定。
李璇玑指尖停在沙盘中央的烽火台模型上,那里插着亦晨新制的“响铃箭”。“可骑兵操练需万亩草场,秦正春的封地恰好在训练场旧址……” 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思索。
“所以才要抢在他之前破土动工。” 亦晨摸出张羊皮图纸,边缘用冰轮辐条纹样锁边。“军校主体用陇右耐火砖,地下库房按神机营标准建造,能藏三千支改良火铳。” 他忽然指向图纸角落的暗格设计。“这里面要装地听仪,监听方圆十里的马蹄声。” 他的计划周密而详尽,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三日后的早朝,秦华将图纸展开在御案上,那明黄绢帛上的冰轮纹样与传国玉玺的玄鸟纹相映成趣。“朕意已决,在燕云设立大夏军校,由护国公兼理军务,唐亦晨督造器械。”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不容置疑。
“陛下!” 秦正春突然出列,袖口的牡丹纹锦缎扫过朝笏。“燕云乃北疆屏障,岂容商盟税银染指军务?此例一开,他日是否要用棉纺车换虎符?”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急,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崔世英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镜:“晋王忘了?太祖皇帝曾言‘军饷不足,可开商路以济’。当年陇右军镇,正是靠茶马互市养活了十万铁骑。” 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为秦华的决定提供了坚实的依据。
“此一时彼一时!” 秦正春的目光扫过亦晨袖中露出的算盘。“唐亦晨一个商人,懂什么排兵布阵?怕是想借军校之名,把火器卖给草原部落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试图挑拨离间。
亦晨上前一步,算盘珠子在掌心轻轻碰撞:“晋王爷可知,燕云牧民现在用的棉纺车,每台每日能织三丈布?” 他展开商盟账本。“上个月棉纺税银,足够养活五千骑兵 —— 而这些骑兵,将来只听陛下号令。”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让秦正春的挑拨瞬间失去效力。
秦正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商盟已在燕云开设三家棉纺厂,厂长全是龙翔小组成员。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棉纺车的轮轴,竟与亦晨设计的火器机关通用零件。这背后,是亦晨精心布局的一步大棋。
“陛下,” 李璇玑突然出列,手中捧着西域缴获的青铜马镫。“燕云骑兵的旧式马镫已磨损严重,军校正好推广亦晨改良的减震马镫 ——” 她故意让马镫碰撞发出声响。“这种声响,十里外的地听仪都能分辨。”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为亦晨的计划再添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