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气钻透睡袋缝隙,赵磊在梦里觉得冷,下意识地往热源处靠去。他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把身边温热的身体往怀里带了带,像抱住块暖石,才能抵挡住那股刺骨的冷。
白薇薇被他抱得一僵,瞬间醒了。他的胳膊像铁箍似的圈着她的腰,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带着滚烫的温度,把她牢牢锁在怀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震得她心尖发颤。
“赵磊……”她轻声推了推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没醒,反而抱得更紧了,像在梦里护住什么宝贝。白薇薇的脸颊蹭到他的下巴,那里有淡淡的胡茬,扎得她有点痒,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就在这时,她腰侧突然被硬物硌了一下,疼得她“嘶”了一声。是他别在腰后的地质锤,金属外壳在夜里泛着冷光。
“你带的地质锤硌到我了。”她伸手推他的胳膊,加重了语气,“醒醒!你抱我抱得这么紧,我根本动不了。”
赵磊这才猛地睁开眼,意识还有点模糊,低头就看见自己把白薇薇圈在怀里,两人贴得密不透风。他的胳膊还牢牢锁着她的腰,地质锤的锤头正硌在她侧腰上。
“对、对不起!”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手,往后缩了缩,差点滚出睡袋。脸上瞬间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子都泛着粉色,“我、我不是故意的,睡着了没知觉……”
白薇薇坐起身,揉了揉被硌到的地方,脸上也有点发烫:“没事,大概是太冷了,你下意识的。”
话是这么说,她的心跳却快得像要蹦出来。被他紧紧抱住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上,他胸膛的温度,他急促的呼吸,都像烙印一样刻在皮肤上,让她不敢抬头看他。
赵磊缩在睡袋角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会抱得那么紧?还把地质锤硌到她……他偷偷抬眼,看见白薇薇低着头,耳根也红了,更是懊恼得想给自己一拳。
“要不……我还是去你那个睡袋待着吧?”白薇薇小声提议,指了指旁边空荡荡的睡袋,“刚才是我没睡沉,现在应该没事了。”
赵磊连忙点头:“行,我帮你把睡袋挪过来点,离火堆近……”
他话没说完,就被白薇薇打断:“不用,就这样吧。”她麻利地钻回自己的睡袋,拉上拉链,只露出双眼睛,“睡觉吧,明天还得干活。”
赵磊“哦”了一声,却再也睡不着了。刚才抱住她的触感太清晰,她后背的温度,她发间的香味,都像藤蔓缠上心头,让他心慌意乱。他只能盯着帐篷顶,在心里反复骂自己“混蛋”,怎么能对来福以外的人有这样的反应。
白薇薇也没睡着,裹在睡袋里,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刚才被他抱住的瞬间,她甚至希望这寒冷永远不要停,好让他一直这样抱着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红了脸,连忙闭上眼睛——不能再想了,他是来福的,从一开始就是。
帐篷外的风雪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赵磊和白薇薇都睁着眼睛,谁也没说话,只有两颗在寂静中狂跳的心,诉说着这场意外靠近里,藏不住的悸动和慌乱。
天亮时,赵磊率先爬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低头收拾地质锤:“准备取样。”
“好。”白薇薇也迅速起身,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只是路过他身边时,脚步慢了半拍,悄悄看了眼他还泛红的耳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这场意外的拥抱,像祁连山上的一场小雪,短暂却深刻,在两人心里都留下了痕迹。甜也好,慌也罢,都成了这场考察里,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赵磊后半夜醒了一次,借着帐篷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白薇薇缩在自己的睡袋里,眉头还皱着,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没睡安稳。他想起昨晚那场意外的拥抱,心里还发慌,可看着她那单薄的睡袋,又忍不住皱起眉——这玩意儿看着就不顶用,难怪她总喊冷。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没敢惊动她,把自己的防寒睡袋小心翼翼地解开,像裹被子似的,轻轻套在她的睡袋外面,又把拉链拉到她下巴底下,只露出半张脸。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转身坐在火堆旁,往里面添了些干柴,让火苗烧得旺些。
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他专注的侧脸。他没打算再睡,就这么守着,既能给她挡点风,也能让自己冷静冷静。昨晚抱住她的触感总在脑子里打转,他怕再睡着,又做出什么越界的事。
白薇薇其实没真睡熟,他给她套睡袋时,她就醒了,却没敢睁眼。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头发,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笨拙,像在对待易碎的标本。那瞬间的暖意,比睡袋本身的温度更让她心头发软。
她悄悄睁开条缝,看见他坐在火堆旁,背对着她,肩膀宽阔,轮廓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他正低头拨弄柴火,火星子溅起来,映亮他专注的眉眼。原来他看着粗枝大叶,心却细得很。
“傻样。”白薇薇在心里偷偷笑了笑,眼眶却有点发热。他对她好,大概只是出于责任,出于“演戏”的默契,可她还是忍不住贪恋这片刻的温柔。
火堆噼啪作响,赵磊偶尔会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没踢开睡袋,才又转回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不能让她冻着,就像在山里不能让同伴掉队一样,是本能。
天快亮时,白薇薇终于真的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赵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他赶紧移开目光,盯着跳动的火苗,在心里默念“来福”的名字——他不能动摇,绝对不能。
太阳爬上山顶时,白薇薇醒了,发现自己被裹在两层睡袋里,暖得浑身发燥。赵磊靠在帐篷杆上睡着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守了一夜。
她轻轻解开外面的睡袋,叠好放在他身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她忽然觉得,这场考察结束后,她大概真的能放下了。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好——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对待,无论是来福,还是未来的谁,都比她这场带着私心的纠缠更合适。
火快灭了,白薇薇往里面添了些柴。火苗重新窜起来,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帐篷壁上摇晃,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太阳刚落山,祁连山的风就变了脸,卷着寒气往骨头缝里钻。赵磊正整理白天采集的矿石标本,就听见白薇薇吸着鼻子抱怨:“怎么回事啊,这可是夏天,冻得跟深秋似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昨晚守了半宿火,他眼下的青黑还没消,听见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晚上估计更冷。”
白薇薇抱着胳膊,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玩笑的语气:“那今晚……咱挤一个睡袋?要不咱俩都得被冻坏了,明天考察咋办?”
赵磊手里的标本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脸瞬间红了:“别瞎说!我再烧点柴,多堆几堆火,能扛过去。”
“堆火有啥用?”白薇薇踢了踢脚边的石头,“这帐篷漏风,热气留不住。再说柴也不多了,得省着点用。”她歪着头看他,语气里的玩笑渐渐淡了,多了点认真,“就当是……战友相互取暖,行吗?”
赵磊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想起昨晚她皱着眉睡不安稳的样子,心里有点动摇。可想起前两晚的慌乱,又赶紧别过脸:“不行,男女有别。”
“都这时候了还讲这个?”白薇薇故意跺了跺脚,声音带着点委屈,“你是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啊?赵工,我对你还没那么大魅力吧?”
这话戳中了赵磊的心思,他脸更红了,梗着脖子反驳:“谁怕了?我是怕你……”
“我不怕。”白薇薇打断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挤一个睡袋,各睡各的,中间用外套隔开,行了吧?总不能真冻出病来,耽误项目进度。”
赵磊被她堵得没话说,看着天边越来越沉的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外套你选,隔开的得厚点。”
白薇薇心里偷偷乐,脸上却装作淡定:“就用你的冲锋衣,厚实。”
夜里钻进睡袋时,两人都有点不自在。赵磊把冲锋衣铺在中间,像划了条楚河汉界,身体绷得像块岩石。白薇薇也规矩地缩在自己那边,可两层布料隔着的温度,还是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你说这山里是不是有啥讲究?”白薇薇故意找话说,打破沉默,“夏天还这么冷,跟有寒气精似的。”
“海拔高,气候就这样。”赵磊的声音有点闷,“跟地质构造有关,地表岩层裸露,蓄热差,昼夜温差大。”
“哦。”白薇薇应了声,偷偷往他那边瞥了眼,看见他盯着帐篷顶,侧脸在应急灯下显得格外清晰,忍不住又说,“你说……咱俩这算不算共患难了?”
赵磊没接话,过了半天,才闷闷地说:“算战友。”
“嗯,战友。”白薇薇笑了笑,往冲锋衣那边靠了靠,故意让自己的肩膀碰到布料,“那战友,借点温度呗,真冷。”
赵磊身体僵了僵,没动,也没说话。帐篷外的风呼呼作响,中间的冲锋衣渐渐被两人的体温焐热,像层暖融融的隔膜,既划清了界限,又悄悄传递着温度。
白薇薇缩在睡袋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心里甜丝丝的。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借着“取暖”的名义靠近他,考察结束后,她会把这场戏彻底落幕,把这份心动好好藏起来。可此刻的温度,他刻意保持距离的笨拙,都让她觉得,这场共患难的夜晚,美得像个不会醒的梦。
赵磊也没睡着,能感觉到布料另一边传来的轻微动静。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只是战友”,可那若有似无的温度,还是让他想起前两晚的慌乱。他只能紧紧闭着眼,任由祁连山的夜风,把这复杂的心思,吹得忽明忽暗。
这个夏天的寒夜,两个年轻人挤在同一个睡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分享着体温,也藏着各自的心事。冷风吹了一夜,可睡袋里的温度,却像颗悄悄埋下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甜得让人舍不得拔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篷缝隙照进来,白薇薇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暖烘烘的。赵磊已经起来了,正蹲在火堆旁煮压缩饼干,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醒了?”他头也没回,把一块饼干扔进锅里,“水开了就能吃。”
白薇薇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看着锅里翻腾的饼干,故意逗他:“你这人真奇怪,睡觉就睡觉,怎么每天晚上都揣着地质锤?硌得人慌。”
赵磊的动作猛地一顿,脸“腾”地一下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他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慌忙转过身:“我……我没有揣着睡……”
话没说完就卡壳了——他确实有这习惯,野外考察总担心遇到野兽,地质锤是唯一的武器,夜里都下意识地放在手边,有时翻身翻得急,就真像揣着似的。
白薇薇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逗你的,知道你是习惯。”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认真,“还有,昨天你死死抱着我,是怕我冻着了吧?”
赵磊的脸更红了,像被煮熟的虾子。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是无意识的举动,却被她眼里的笑意看得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自己是冻糊涂了,也不能说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最后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继续搅锅里的饼干,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白薇薇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她知道他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可这些笨拙的举动,比任何情话都让她心动。
“其实我知道。”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风,“你对谁都好,对来福是,对我……也是。”
赵磊的动作停了,没回头,只低低地说:“考察期间,大家都是队友。”
“嗯,队友。”白薇薇笑着应了,拿起一块石头把玩,“队友就该互相照顾,比如提醒对方别总揣着锤子睡觉,硌着自己也硌着别人。”
赵磊没接话,把煮好的饼干盛进两个搪瓷碗里,递了一碗给她,眼神有点闪躲:“快吃,吃完去取样。”
白薇薇接过碗,热气腾腾的饼干香扑面而来。她看着赵磊埋头吃面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哪怕只是队友,哪怕这场靠近终有尽头,能这样跟他待在一起,听他笨拙的辩解,看他脸红的样子,也足够让这考察的日子,变得像加了糖的饼干,甜得让人回味。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锅里的饼干还在冒着热气,像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藏在烟火气里,甜得恰到好处。赵磊不知道,白薇薇看着他的侧脸时,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考察结束后,就好好告别,把这些日子的甜,当成最珍贵的回忆,藏在心底,再也不拿出来打扰他。
而他更不知道,自己每次脸红的瞬间,每次笨拙的维护,都像祁连山上的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长成了再也拔不掉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