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的话音刚落,白薇薇突然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尖锐:“停车!”
车子“吱呀”一声停在路边,尘土在车轮下扬起一片。赵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侧过身,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狡黠的挑衅:“你刚才说什么?你和我在一起,就是想跟我做那事?”
赵磊一愣,随即明白她是故意曲解,脸“腾”地红了,又气又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女人怎么就不讲理?”
“我就不讲理!”白薇薇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呼吸带着点温热的气息,“你刚才自己说的,对她没有做那事的冲动,对我有。怎么,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想跟我在一起?”
她故意把话说得直白又露骨,看他耳根红得快要滴血,看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未来而悬着的紧张,忽然就散了。
赵磊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手指在方向盘上攥得发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不是……不是只因为那些……”
“那是因为什么?”白薇薇追问,眼底却藏着笑意,“是因为我摔了跤让你背?还是因为我抢了你的压缩饼干?”
“都不是!”赵磊的声音有点闷,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无奈,“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看你笑,看你闹,甚至看你气我,心里都觉得踏实。”
这些话他从没说过,此刻被逼急了,反而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别过头去看窗外,耳根红得厉害。
白薇薇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就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扳回来:“逗你的。”
她的唇轻轻落在他的下巴上,带着点戏谑的痒:“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赵磊还没从刚才的慌乱里缓过来,就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心跳又乱了节奏。
“不过啊……”白薇薇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魅惑,“你刚才说的那些冲动,我也有。”
她仰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我感觉今天的天蓝了,路也长了,现在……就想要。”
赵磊的呼吸猛地一滞,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渴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都被这直白的挑逗冲散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他低骂一声,声音却哑得厉害,带着点压抑不住的滚烫。
话音未落,他已经俯身吻了上去。车窗外是连绵的山和空旷的路,车厢里却瞬间被滚烫的气息填满。刚才那些关于如何开口、如何道歉的沉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动挤到了角落。
白薇薇笑着回应他,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失控的力道。她知道自己是有点疯,可面对这个终于选择走向自己的人,面对这漫长前路里唯一的确定,她只想放纵这片刻的贪恋。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把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座椅上,晃得人眼晕。或许前路还有太多需要斟酌的难题,或许那句对来福的坦白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此刻,在这旷野的路边,在彼此失控的吻里,他们只想抓住眼前的温热,把那些未说出口的承诺,都融进这疯癫又炽热的瞬间里。
赵磊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想,这个女人大概是上天派来克他的,让他乱了分寸,失了理智,却甘之如饴。
车外的风还在吹,天确实很蓝,路也确实很长,但只要身边是她,好像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车子最终还是驶进了熟悉的城市街道,高楼取代了山峦,车流声盖过了风声。当赵磊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时,白薇薇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了。”赵磊熄了火,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薇薇转头看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车子到了尽头,人也到家了。现在该想想,怎么跟你的那位‘妻子’解释了吧?”
赵磊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胡说什么。我还没结婚呢,她……来福她还在念大学,还是学生。”
“哦?还是学生啊。”白薇薇挑眉,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是男孩学生,还是男人学生?”
赵磊知道她在故意捣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想你啊。”白薇薇凑近他,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这个小情人可等着信儿呢。你倒好,把所有难题都抛给我,自己倒像没事人一样。”
“我哪有……”赵磊想反驳,却被她眼里的笑意看得说不出话。确实,从决定要跟来福坦白开始,具体该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他都还没捋清楚,反倒是她,比他还笃定。
“你这个小情人,真是个小妖精。”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的无奈,“得着便宜还卖乖。”
白薇薇笑着躲开,往他怀里靠了靠:“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嘛?”
“我会找机会跟她好好谈一次。”赵磊的语气认真起来,眉头微蹙,“就像我们说的,坦诚一点,把话说清楚,尽量……尽量别让她太难过。”
他知道这很难,毕竟是曾经相互扶持过的人,突然说清楚界限,难免会伤人。可长痛不如短痛,拖着才是对三个人的不负责。
“嗯。”白薇薇点点头,没再追问细节。她相信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所以啊,”赵磊低头看她,眼里的紧张散去不少,多了点温柔,“你就乖乖等着。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就……”
“就什么?”白薇薇抬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就……”赵磊的耳根又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带你去吃城里最好吃的烤兔子,比山里的还香。”
白薇薇忍不住笑出声:“就这啊?”
“不止。”赵磊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起来,“还有很多很多事,想跟你一起做。”
比如在研究所的楼下等她下班,比如在周末带她去逛公园,比如把那些在祁连山没说够的话,慢慢说给她听。
夕阳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薇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她知道前面还有一道难关要过,但只要他是向着自己的,这点等待又算得了什么。
“好啊。”她笑着应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就乖乖等着,等你处理好一切,等你……带我回家。”
赵磊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给她承诺。
车外的世界车水马龙,充满了现实的烟火气。但此刻,车厢里的两人却觉得,那些在祁连山滋生的爱意,并没有被这城市的喧嚣冲淡,反而像埋下的种子,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就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白薇薇推开车门,回头对他笑了笑:“记得啊,我等着你的信儿。”
“嗯,一定。”赵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发动车子离开。后视镜里,那个身影越来越小,可他心里的那份笃定,却越来越清晰。
有些难题虽然棘手,但只要方向是对的,就总有解决的办法。而他现在最确定的是,无论多难,他都想朝着她的方向,走下去。
赵磊约了来福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来福面前的拿铁上,漾着一圈温柔的光,可她的脸色却一点也不柔和。
“你说清楚。”来福的声音有点抖,指尖紧紧攥着杯子,“我们相处了两三年,你现在跟我说,只是同命相连,只是照顾我?赵磊,你把我当什么了?”
赵磊坐在对面,手指在桌下蜷紧,喉结滚动着:“来福,我知道这样说很伤人,可我……”
“可你在山里待了一个月,回来就要跟我分手,对不对?”来福打断他,眼眶红了,“是不是因为那个白薇薇?你们在山里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你心里有负担,才想甩开我?”
这话像根针,刺得赵磊心口发紧。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声音艰涩:“是,有些事……确实发生了。”
来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变卦!”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赵磊急忙解释,语气里带着急切,“来福,你看这两三年,我是亲过你的额头,是在你生病时守着你,可哪次不是刻意保持距离?我从来没牵过你的手,没跟你靠得太近,你难道没感觉吗?”
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坦诚:“对你,我只有想护着的心思,没有半分男女之间的欲望。可对她不一样,我控制不住想靠近,想……”他说不下去,却也足够明白。
“我不相信!”来福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就是不相信!什么欲望不欲望的,都是借口!你就是喜新厌旧!”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绝望:“我不管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你要是非要做那种事,我晚上也可以!是你从来没要求过而已!”
这话让赵磊猛地站起身,脸色发白:“来福,你别这样说!”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心里又疼又急。他一直把她当需要呵护的妹妹,她此刻的话,像在撕扯两人之间最后一点体面,也像在往他心上扎刀子。
“那我该怎么说?”来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不想分手,赵磊。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你护着我,我陪着你,像以前一样,不行吗?”
“不行。”赵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不能再骗你,也不能骗我自己。对你的是责任和牵绊,不是爱。这样耗着,对你不公平。”
“公平?”来福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现在跟我说公平?两三年的时间,你说不算就不算了,这就是公平?”
咖啡馆里人不多,他们的争执引来了几道目光。赵磊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掉眼泪,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不是“对不起”能抹平的。他知道自己混蛋,知道这解释乱七八糟,漏洞百出,可除了坦白,他想不出更体面的方式。
来福擦了擦眼泪,忽然站起身,拿起包:“我不管你和那个女人怎么样,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爱不爱。”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倔强的偏执,“你想分,可以。但我告诉你,赵磊,不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是我……是我觉得你不值得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赵磊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掉了一块。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这场解释,终究还是成了一场难堪的撕扯。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知道胸口那股又酸又涩的滋味,比在祁连山最冷的夜里,还要让人难熬。
他掏出手机,想给白薇薇发条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有些难题,果然不是一句“我会处理好”就能轻易解决的。
来福冲回宿舍,“砰”地一声带上门,一头扎进被子里。眼泪明明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怎么也掉不下来,胸口像堵着块大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
舍友见她脸色惨白,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拍她的背:“怎么了这是?跟赵磊吵架了?”
来福把脸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嗨,不就是个男人嘛。”舍友叉着腰,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成绩又拔尖,想追你的男生能从宿舍排到教学楼,少他一个赵磊算什么?”
来福还是没说话,被子里的肩膀却抖得更厉害了。
舍友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语气软了些:“说真的,来福,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你跟赵磊这两三年,是处得久,可你自己想想,你们俩一起做过啥?”
她掰着手指头数:“除了一起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占座学习,还干过啥?附近的网吧你俩去过吗?游戏厅呢?录像厅就更别提了。你说说,哪个男的能受得了这清汤寡水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来福终于闷闷地开口,声音在被子里发闷,“刚认识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公园散步,会给我买路边的烤红薯……”
“那是以前啊。”舍友打断她,“那时候你刚失恋,家里又出事,他是心疼你,想护着你。可日子久了,光靠心疼能撑多久?男女之间那点意思,总得有点烟火气吧?拉手、逛街、看个电影,哪怕吵个架呢,那才叫谈恋爱啊。”
舍友顿了顿,语气更实在了:“你俩倒好,整天跟搞学术似的,客客气气,相敬如‘冰’。他对你好是真的,可那好里,少了点男人对女人的热乎劲儿,你没觉出来?”
来福攥着被角的手紧了紧。其实她不是没感觉。赵磊对她永远是温和的、克制的,连碰她的手都带着点小心翼翼,更别说像别的情侣那样勾肩搭背、亲昵说笑了。她一直以为是他性格内敛,现在被舍友点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或许不是内敛,是真的没那份心思。
“可……可他也不能这么对我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不甘,“就算没感情,两三年的情分,说断就断,还找了别人……”
“感情的事,不就是这样嘛。”舍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被子,“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勉强不来。他要是一直拖着你,那才叫缺德。现在说清楚,虽然疼,总比以后结婚了再后悔强。”
被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宿舍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偶尔亮一下,映着来福哭红的眼。
她知道舍友说得有道理,也知道自己对赵磊的依赖里,有太多“习惯”和“感激”,未必是纯粹的爱。可被人这样干脆利落地推开,尤其是在知道他和白薇薇发生了什么之后,那份被否定、被抛弃的感觉,还是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了。
她扎在被子里,任由眼泪把枕头浸湿。或许过段时间,她会想通,会像舍友说的那样,觉得赵磊不值得。可现在,她只想好好哭一场,把这两三年的委屈、不甘,还有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都哭出来。
夜还很长,有些伤口,总得痛过之后,才能慢慢结痂。
到了夜里,宿舍里一片寂静,舍友的呼吸声均匀起伏,来福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舍友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翻来覆去地回想这两三年的点点滴滴。
赵磊明明是爱自己的,她固执地想。不然他怎么会在她被房东刁难时,连夜跑过来替她解围?怎么会在她发烧时,守在床边喂水喂药?怎么会把兼职赚的钱偷偷塞给她,只说是“项目奖金”?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两人在湖边散步,月光很好,他看着她的眼神格外亮,慢慢低下头,似乎想亲她的嘴。可当时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躲开了,只让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可她分明感觉到他手背上的温度,烫得惊人。
“也许……男女之间谈朋友,真的应该来点亲密接触?”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她又想起那个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细节——有一次她跟着他去山里考察,听说某处有罕见的“金疙瘩”(一种特殊矿石),她好奇想去看,却不小心踩空了。是赵磊想都没想就扑过来,死死把她拽住,自己半个身子悬在坡下,手被石头划得全是血。后来她问他怎么那么傻,他只说“你要是摔下去,我怎么跟你家里交代”。
当时她只当是他责任心重,现在想来,那份奋不顾身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责任。
“他为了我可以不要命,我却连抱都没让他好好抱过。”来福捂住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次拥抱,都是她受了委屈时,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浅尝辄止,从没有过深入的、带着占有欲的相拥。她总觉得“那样不好”,总觉得“太亲密了害羞”,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像一道道无形的墙,把他的心意挡在了外面。
她甚至想起,有一次他加班到深夜,在实验室睡着了,她去送晚饭,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里明明很心疼,却只敢悄悄给他盖件衣服,连碰一下他的头发都不敢。
“我的天呐……”来福猛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她看着漆黑的空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是不会谈恋爱呀……”
原来不是他不爱,是她亲手把那份爱推远了。她守着自己那套“规矩”,以为相敬如宾就是最好的相处,却忘了爱情里最需要的,是坦诚的靠近,是毫无保留的接纳。他拼命想往她心里走,她却一次次在门口筑起防线。
“我把爱人弄丢了……”她捂住嘴,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个愿意为她拼命、愿意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的人,那个在她一次次退缩后依然没有转身的人,终于被她用“不懂”和“胆怯”,亲手推给了别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来福抱着膝盖,蹲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终于明白,赵磊说的“没有冲动”不是借口,是她一次次的闪躲,把那份冲动磨成了克制,把那份炽热熬成了平淡。
原来爱情从来不是等来的,是要伸手去抓,是要张开双臂去拥抱的。可她明白得太晚了,那个愿意等她、愿意被她“折磨”的人,已经等不起了。
黑暗里,她的哭声越来越低,只剩下无声的哽咽。祁连山的风她没吹过,白薇薇和他之间的亲密她没体会过,但她此刻清晰地知道,自己弄丢了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却被她亲手放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