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伊没有多想,直奔皇宫的西北角。
她心中早便盘算好,想要出宫,唯独御膳房和净房两条路可走。可如今这个点,已到下午了。怕是御膳房的采买早就完事了,只能去净房碰碰运气。
若是今日宫中主子们吃的多,拉的多,说不准还能有运送污秽的马车出宫。
简伊脚下生风,选择最偏僻的路前行。她运气很好,直到净房大门口,也没遇到一人。
浣衣局外,长孙贞烈一脸震惊,以为是眼花了。他快步走上前,直奔净房而去。
简伊走进净房的外院,那特有的混合着屎尿的恶臭便直冲天灵盖。她顾不得许多,沿着湿滑的路,几个闪身,躲到廊檐之下。
“切,动不动就出去,凭着自己之前在皇上面前当差,就可以偷懒吗?”
一个小太监,骂骂咧咧地提着一桶水,往院子里走来。
“少说两句,今儿不是王爷来找的吗?也怨不得苏公公。”另一个提着两个夜壶的小太监好声好气地劝着。
“就你老好人!今天王爷找,明天王爷找,他那些屎盆子尿盆子如今都是杂家在洗。你这么不介意,你来洗好了!”
小太监大喝一声,用力将水桶墩在地上。水面晃晃荡荡,溢得满地都是。
“哎......你......”
简伊抬眼,心道不好,那怒气冲冲的小太监直奔院子而来。她回头去看,想找个藏匿的地点。却见一只大手恰好盖在自己嘴上。
“嘘!”长孙贞烈小声说着,一手搂着她的后腰,脚尖轻点,便抱着她上了屋顶。
简伊瞪着大眼睛,半晌才明白怎么回事。
“别出声!”长孙贞烈小声道。
简伊眨眼。长孙贞烈松开了捂着简伊嘴的手。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二人同时开口。
“我......”
“我......”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
“我要出宫。你可愿意帮我?”简伊瞪着眼睛看他。这个对萧霁月愚忠的人,数次救了自己命的恩人。这一次,会帮自己吗?
简伊目光透着渴望,长孙贞烈思量着。
“出了宫,你会很危险。现在太子殿下受伤。代王正盯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若出宫,岂不是很危险。”
“留在这,也是死路一条。长孙贞烈,要么帮我出宫,要么你现在便可拿下我,去皇上面前邀功。”
长孙贞烈看了她一眼,道,“在这趴好。”
说着,转身跃下屋顶。
他轻咳一声,院内,正蹲着刷夜壶的小太监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一个高大俊朗,一身侍卫首领打扮的人前来,那人一手提着剑,一手掩住口鼻,急忙起身行礼。
“这位大人来此,请问何事?”
“咳咳......”长孙贞烈清了清嗓子,眉头紧皱。
“本统领方才去浣衣局路过此处,闻到臭气熏天,特意进来看看。”
“啊......”小太监一脸慌张,“冲撞了大人,实在是奴才不对。这净房污秽,还请大人移步。”
“污秽?怕是你们偷懒,没有将那污秽之物,尽快送出宫吧?”
“这......”小太监一跺脚,后悔得要命,本来是小全子替苏公公洗恭桶,自己要将那最后半车污秽拉出宫外的。哪知那小全子闹脾气,耍性子。自己便想着,帮他刷完恭桶,夜壶的,再将剩下那半车污秽送到宫外。
就这样一耽搁,麻烦便找上来了。
“大人切莫怪罪,奴才收拾完这些恭桶,便将污秽之物运出。”
“不行!等不及了,隔壁浣衣局今日来了贵人。贵人可半点闻不得这味道。”
“可......可奴才的恭桶和夜壶还没有倾倒完。”
“你要让本统领说几遍,贵人闻不了这味道,真是无用。赶快把粪车赶来,本统领亲自送出宫去!若不尽快倾倒,贵人怪罪下来,你可吃罪的起?”
长孙贞烈语气冷冷的,听得小太监大冷天冒了一身虚汗。
“是!多谢统领大人。”
小太监说着,转身进了内院,去赶粪车。长孙贞烈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小太监将一个大粪桶,盖上木盖子,抱着粪桶吃力得往马车上抬。长孙贞烈见状,走到一旁,伸手提起粪桶的把手,一用力,帮其拎到马车上。
粪桶上了车,小太监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统领大人!”
“没用的东西!”长孙贞烈骂骂咧咧的,又将另一个空粪桶扔上车。
“大人......这桶是空的啊。”小太监忙道。
“是空啊,若只装一只桶,岂不是别人看了都知道这桶没有及时倾倒,要落人口实,被找麻烦吗?”长孙贞烈声音严厉,还带着鄙夷。
小太监吓了一跳,也没理解长孙贞烈何意,便急忙点头。
“大人教训的是,奴才知晓了。”
说着,小太监将马车赶到门口。
简伊趴在屋顶,目睹长孙贞烈的一番操作,暗暗竖起大拇指。她的记忆中,长孙贞烈和闷葫芦无异,没想到胡说起来也能如此一本正经。
长孙贞烈接过马鞭,一脸嫌弃地闻了闻双手。
“怎么一股臭味,去,帮我打盆清水来,我要洗一洗!”
“是!大人稍等!”小太监猫着腰,急忙往内院跑,去打水。
长孙贞烈一个闪身,跃上屋顶,他手轻轻一揽,抱住简伊的腰肢,轻飘飘落地。
“委屈一下了。待会无论有任何事,你都不要出声,信我!”长孙贞烈说着,打开粪桶的盖子,把简伊抱进粪桶。临盖盖子前,还贴心地塞给她一块帕子。
简伊蹲在木桶中,抬眼看他,满眼感激之色。
“多谢!”
盖子盖上之前的一瞬,长孙贞烈听闻简伊的道谢,他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小太监端来清水,长孙贞烈煞有介事的清洗一番,扬着鞭子,赶着马车,出了净房。
狭窄悠长的夹道上,长孙贞烈赶着马车快步疾驰,所到之处,无不留下一股骚臭之气。
刚走出不远,浣衣局的岔路上,两个身影一转弯,便到了净房之前。
苏和顺吸了吸鼻子,嗅到空气中的臭味,他伸长脖子看了看。
“是咱家眼花了吗?赶粪车的人,怎么不是净房的人?”
萧霁煜闻声,目光追去,那人一身黑色侍卫衣裳,身量高大,手提一柄承天剑,不是长孙贞烈,还是何人?
萧霁煜冲着苏和顺拱手,“今日多谢苏公公,本王他日空了,再来拜访。告辞!”
“恭送殿下!”孙和顺行礼。
萧霁煜转身,大踏步追着粪车而去。
御前侍卫统领赶粪车,自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