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容复冷笑一声,匕首突然钉入她耳畔的木柱,木屑飞溅,“你可知石潭送你过来时,已在酒里下了慢性毒药?许家的棋子,向来是用完即弃。”
这话如惊雷劈中李蔓。她猛地看向容复,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你脖颈后的朱砂痣,”容复起身走近,靴底碾碎瓦砾,“三年前,许家灭门案中侥幸逃脱的李家遗孤,本该在乱葬岗饿死,却突然成了石潭的义女——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是谁教你的?”
李蔓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容复从袖中甩出一封血书,摔在她面前:“这是你兄长临死前托人送出的信,指证许大通灭门夺产。你以为攀附仇人能活下来,却不知自己早就是许家拴在明处的饵。”
血书的字迹刺得李蔓双眼发疼。她突然崩溃大笑,笑声在空庙中回荡,带着凄厉的绝望:“是!我是李家的人!可我能怎么办?许家权势滔天,我若不低头,连这口气都留不下!”
“想活?”容复弯腰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冷如寒潭,“帮我做件事,我保你不死,还能让你亲眼看到许家覆灭。”
与此同时,沈雾在房中展开青竹呈上的密信。信纸边角的火漆印看似完好,却在烛火下透出一丝异样的光泽——那是用鱼胶混合朱砂伪造的印记,真正的火漆会在高温下渗出松脂味。
“公主,”青竹推门而入,额角带伤,“属下已查到内鬼踪迹。是……是负责传递密信的小厮阿忠。他昨夜私会石潭的管家,被影卫当场拿下。”
话音未落,阿忠被反绑着推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公主饶命!是石潭逼我的!他说若不按他们的意思改回信,就杀了我全家!”
沈雾将信掷在他面前:“这些假信的笔迹,也是你模仿的?”
“是……是石潭找了个落魄书生教我的,”阿忠磕头如捣蒜,“他们还说,只要拖到钦差大人不耐烦,就能把罪名全推给几个掌柜……”
“拖?”沈雾冷笑,“他们怕是等不到那天了。”她看向青竹,“把阿忠带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死了——他还有用。”
青竹领命退下,沈雾却盯着桌上的舆图出神。津南府的水系脉络在图上蜿蜒,许家的商船标记密集如蛛网,而城郊的废弃官窑遗址,恰好位于几条商路的交汇处。
“容复,”她低声自语,“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子时三刻,容复带着影卫潜入官窑。残窑的穹顶漏下月光,照见满地破碎的瓷片,其中一块碗底刻着模糊的“许”字。
“大人,”影卫在角落刨出一个瓦罐,里面塞满了账本,“字迹和李蔓兄长血书里提到的私账一致,记录着许家偷税漏税、强占田产的罪证。”
容复翻开一本,指尖停在一行密写的字上:“‘秋禾入仓,借道清江’——秋禾是许家暗桩的代号,清江指的是下月十五的漕运船队。他们要把脏银混在粮船里转移。”
就在此时,窑外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容复吹灭烛火,与影卫隐入阴影。只见几道黑影翻墙而入,为首之人正是石潭的管家,他们直奔藏账本的角落而去。
“奇怪,怎么不见了?”管家喃喃自语,突然抽刀指向暗处,“谁在那里?”
容复冷笑一声,挥袖掷出暗器。管家手腕中镖,短刀落地时惊飞了梁上的蝙蝠。黑影们见状欲逃,却被影卫尽数制住。
“想毁证据?”容复从阴影中走出,捡起管家掉落的玉佩——那是许家特制的令牌,“回去告诉许大通,明日午时,本督要在许府设宴,让他备好‘厚礼’。”
次日清晨,沈雾收到容复的飞鸽传书,信中只有八个字:“鱼已入网,静待上钩。”她看着窗外渐渐聚拢的乌云,对青竹道:“备轿,去许府。”
许府正厅内,许大通端坐主位,石潭、周哲等人分列两侧,脸上皆是故作镇定的虚伪笑意。见沈雾与容复并肩而入,许大通连忙起身:“公主与督主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容复径直坐下,将一叠账本拍在桌上:“许大人,这是昨夜在官窑找到的‘薄礼’,不知可还合心意?”
许大通脸色骤变,却强作镇定:“督主说笑了,这等污蔑之物……”
“污蔑?”沈雾打断他,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密写字,“秋禾入仓,借道清江——许大人是想趁着漕运混乱,把贪墨的官银运出津南府吧?可惜啊,你安排的船队,昨夜已经被水师扣下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浑身是血地冲进来:“老爷!不好了!水师把码头全封了,还搜出了……搜出了那批银子!”
许大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石潭等人面面相觑,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容复见状冷笑:“怎么?还想动手?”
突然,沈雾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只见庭院中站满了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青竹手持尚方宝剑,剑尖直指许大通:“奉公主令,捉拿津南府贪腐案犯!”
许大通看着四周寒光凛凛的刀剑,突然惨笑出声:“好,好一个公主,好一个督主……我许家经营多年,终究是栽了。”
容复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你错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面如死灰的众人,“栽的不是许家,是你们这些以为能只手遮天的蛀虫。”
沈雾望向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津南府的浊浪终究被破开,而这场以智谋与铁血织就的局,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她知道,更大的风浪,还在京城等着他们。
许大通被押入津南府大牢时,发髻散乱,锦袍上沾满泥污。沈雾隔着牢门看他,只见他蜷缩在稻草堆里,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眼神却透着一股反常的平静。
“公主何必急着定案?”许大通突然抬头,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京城的天,可不是津南府的云能遮住的。”
沈雾皱眉,正要追问,牢外突然传来惨叫。青竹提着带血的刀冲进来:“公主!看守阿忠的狱卒被杀了!”
两人赶到阿忠的牢房时,只见狱卒倒在血泊中,咽喉被利器划开,而阿忠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容复蹲身检查狱卒伤口,指尖沾起血迹闻了闻:“是西域‘蝮蛇粉’,见血封喉。”
阿忠突然抓住沈雾的衣角:“公主救我!刚才有黑衣人……他说要是我敢吐露半个字,就把我全家做成灯油!”
容复眼神一冷,突然出手点住阿忠的昏睡穴。他对青竹道:“把阿忠转移到暗牢,加派影卫看守。通知刑部侍郎,明日辰时开审许大通一案。”
夜深入静,容复在书房翻阅许家账本,突然听到窗棂轻响。一枚铜钱钉在账本上,背面刻着“京”字。他抬眸看向窗外,月光下立着一名黑衣蒙面人。
“督主好雅兴,”黑衣人声音沙哑,“许大通的人头,不知值多少两银子?”
容复缓缓合上账本:“阁下是替谁来灭口?”
黑衣人冷笑一声,扬手撒出一把毒粉。容复早有防备,挥袖震散毒粉,同时甩出袖中软剑。剑光与刀影在月下交错,黑衣人不敌,虚晃一招便要翻墙而逃。容复手腕翻转,软剑如灵蛇般缠住他的脚踝,将其拽倒在地。
扯下蒙面巾,竟是石潭府中的一名护卫。容复从他怀中搜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东兴商行”四字。“东兴商行……”容复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原来是他的人。”
次日公堂,刑部侍郎正欲宣读许大通罪状,突然有侍卫闯入:“大人!京中八百里加急!”
侍郎展开圣旨,脸色骤变:“奉皇上口谕,津南贪腐案暂缓审理,涉案人等暂押天牢,等候京官复审。”
沈雾猛地起身:“侍郎大人!许大通罪证确凿,为何要暂缓审理?”
侍郎苦笑摇头:“公主息怒,这是皇上的旨意。”
许大通在旁听审,闻言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我就说嘛,京城的天,哪是你们能翻的!”
容复眸光一沉,突然开口:“皇上可曾说,由哪位京官来复审?”
“是……是吏部尚书魏渊大人。”侍郎话音刚落,容复手中的茶盏“啪”地碎裂。沈雾看他神色,心中一动:“魏渊?可是当年参与‘蓝玉案’的那位?”
容复点头,声音冷得像冰:“魏渊是许大通的恩师,当年许家能在津南立足,全靠他在朝中铺路。”
公堂之上一片哗然。青竹怒喝:“岂有此理!这分明是官官相护!”
“放肆!”侍郎一拍惊堂木,“圣旨已下,谁敢抗命?来人,将人犯押入天牢!”
沈雾看着许大通被带走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容复低声道:“魏渊此来,必是要毁尸灭迹。我们必须在他到之前,找到许大通的致命罪证。”
当晚,容复夜探天牢,却发现许大通牢房外守卫森严,竟是禁军装束。他潜回府邸,对沈雾道:“魏渊动作很快,已经派人接管了天牢。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李蔓去见许大通。”
“李蔓?”沈雾皱眉,“她毕竟是许家养大的,能信吗?”
“许大通杀了她全家,”容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仇恨,有时候比忠诚更可靠。”
李蔓被带入天牢时,许大通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眼:“哦?我的好义女,来看义父最后一面?”
李蔓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义父,女儿对不起您……督主用我兄长的血书要挟我,让我来套您的话。”
许大通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血书?那东西不是早就烧了吗?”
“没有……”李蔓抬头,泪水滑落,“督主说,那血书里不仅有您灭门的证据,还有……还有您和魏大人私通敌国的密信。”
“你说什么?”许大通猛地坐起,铁链哗啦作响,“魏大人怎么可能……”
“义父,”李蔓膝行上前,抓住他的手,“督主说,只要我能拿到您的认罪书,就放我去边关寻我兄长的遗骨。您就认了吧,反正魏大人会保您的,对不对?”
许大通盯着李蔓的眼睛,良久,突然冷笑:“小丫头,你以为用这点伎俩就能骗我?”他突然发力,掐住李蔓的脖颈,“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李蔓脸色涨红,却倔强地看着他:“是我自己……我只想知道,当年我爹娘是不是真的死于意外……”
许大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松开手,颓然靠在墙上:“是……是我让人做的。你爹娘发现了我和魏大人的秘密,留着始终是祸患。”
“什么秘密?”李蔓追问。
许大通闭上眼,不再说话。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脚步声。容复的声音响起:“许大人,看来您是不肯说了?”
许大通猛地睁眼,看到容复手中拿着的血书,瞳孔骤缩:“你……你什么时候……”
“就在你掐住李蔓的时候,”容复扬了扬手中的蜡丸,“她藏在舌下的窃听器,效果不错。”
三日后,魏渊抵达津南府。他年近六旬,面色红润,身着织金蟒袍,身后跟着百余名禁军。沈雾与容复在府衙迎接,只见魏渊目光扫过二人,皮笑肉不笑:“公主与督主辛苦了,这案子,就交给老夫吧。”
容复上前一步:“魏大人,许大通罪证确凿,何须复审?”
魏渊捋了捋胡须:“督主此言差矣,天子脚下,岂能草菅人命?老夫自会秉公办理。”他话锋一转,看向沈雾,“听闻公主在此期间劳累过度,不如先回驿馆休息,老夫审完案自会去请安。”
这分明是要支开他们。沈雾正要反驳,容复却拉住她:“既然魏大人有令,公主便先歇息吧。”
回到驿馆,沈雾怒道:“容复!你为何拦我?魏渊明显是来救许大通的!”
“我知道,”容复倒了杯茶,“但你看他身后的禁军,腰牌都是‘北镇抚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