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慕容辰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站在书房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刻有“珍”字的木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小小的物件捏碎在掌心。
苏烟带来的消息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脏。那鲜血淋漓的真相让他几乎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慕容辰...”苏烟的声音轻若蚊蝇,指尖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手臂。
她从未见过这位以冷酷着称的“冥殿”首领如此失态。即使知道‘端妃’对他下毒,他也是从容不迫,异常的冷静。可此刻,他的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仿佛随时会断裂。
慕容辰没有回应,只是反手扣住苏烟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痛呼出声。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松开了手,声音沙哑如砂砾摩擦:“抱歉。”
苏烟摇头,眼中满是担忧:“我们需要确认密室的尸体是否真的是...端妃娘娘。”
“确认?”慕容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月光下他的侧脸如同刀削般锋利,“如何确认?密室验尸?还是让那个冒牌货亲口承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苏烟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翡翠耳坠。那耳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绿光,如同鬼火般诡异。“这是我从密室女尸身上取下的。耳坠内侧刻着'端'字,与戒指上的字样一致。”
慕容辰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耳坠。他认得它——母妃最心爱的首饰,是父皇所赐,据说能辟邪保平安。她只在重要场合佩戴,而那个冒牌货...从未见她戴过。
她顿了顿,声音轻若游丝,“而且...尸体的骨骼纤细,左手腕处有一道旧伤疤。”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慕容辰混沌的思绪。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年幼的他在御花园不慎落水,是母妃不顾一切跳入冰冷的湖中将他救起。
混乱中,母妃的手腕被湖底的碎石划破,鲜血染红了湖水。那道狰狞的疤痕,成了她救他的永恒印记。
“不可能...”慕容辰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但他的胸口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书房内的陈设扭曲变形,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真相——那个温柔待他的母妃,早已化作一具枯骨,而凶手竟顶着她的脸,在他身边演了二十一年的戏。
二十一年,多少个日夜,多少句温言软语,多少看似真切的关怀...全是谎言!
慕容辰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他笑得弯下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多么讽刺啊,他,冥殿首领,掌控着京城最大的地下势力,手下杀手无数,情报网遍布朝野,却连自己最亲近的人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
“好一个李代桃僵...”笑声戛然而止,慕容辰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却燃起一簇幽暗的火光。那火光越来越盛,最终化作滔天怒火。
他转身走向书房深处的檀木书架,脚步沉稳得可怕。手指在某本《诗经》后轻轻一按,暗格应声而开。一枚漆黑的令牌静静躺在其中,令牌上刻着狰狞的鬼面——冥殿首领的象征。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令牌冰冷的表面时,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静。这一刻,冥殿首领的身份重新占据上风,那个会为母妃之死而痛苦的慕容辰被深深埋藏。
“既然她喜欢演戏,本王便陪她演到底。”他拿起令牌,指腹摩挲过鬼面凹凸的纹路,语气平静得可怕,“但这场戏的结局,由我来定。”
苏烟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令人心悸。作为暗夜首领,她深知冥殿的手段——那是连阎王都要退避三分的嗜血组织。而慕容辰此刻的眼神,与传闻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冥殿首领完美重合。
“你打算怎么做?”她轻声问,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银针。
慕容辰此时胸腔里的怒火烧得他指尖发颤,可面上却越发冰冷。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淬着毒,浸着恨。
慕容辰收起令牌,眼底的杀意稍纵即逝:“先确认尸体的身份。若真是母妃...”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如闷雷,“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他转身望向窗外,月光依旧清冷。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一场腥风血雨已悄然酝酿。
那个冒牌货不会知道,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已经破碎,也不会知道,她招惹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慕容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会亲手撕下她伪装的面具,他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崩塌,让她在绝望中挣扎,在恐惧中崩溃。他不会让她死得太痛快——死是解脱,而他要的,是让她活着受尽折磨,让她每一刻都后悔,后悔招惹了他慕容辰。
苏烟站在他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袖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辰——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杀意,可语气却冷静得令人心惊。
“阿烟。”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地划过她的耳膜,“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颔首,转身退出书房。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错觉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捏碎了。
书房内,慕容辰终于放任自己瘫坐在太师椅上。他仰头望着房梁,眼前浮现出母妃温柔的笑脸。那个教他读书写字,为他熬药驱寒,在他做噩梦时轻拍他背脊的母妃...原来早已不在人世。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很快被他粗暴地擦去。悲伤是弱者的特权,而他,必须成为复仇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