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佑一大早来府署求援,结果却扑了个空。
想寻林泳思,林泳思外出公干了,未在府署,想找李闻溪,嘿嘿,上官不在家,小兵偷懒都偷出经验来了,自然也不会来得像平时那么守时。
可怜董佑喝了一壶又一壶茶水,连茅厕都跑了三趟,才堵住满嘴油光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李闻溪。
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城东头老街上的那家羊肉汤实在太好喝了,她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得以品尝美味,可不上衙就迟了。
“董大人。”李闻溪虽然有些惊讶,董佑怎么见自己迈进府署大门就急吼吼地迎上前来,面上却是不显,笑眯眯地行礼问安。
“哎呀,李大人啊,你可算来了,老朽再等下去,恐怕就要将府署拿来待客的茶全喝光了。你不厚道啊,跑哪喝羊汤去了?”董佑一凑近,就闻到了李闻溪身上的味,笑着打趣。
他也是个老饕,鼻子舌头都灵着呢。
“哈哈,要是知道董大人在此等在下,在下就多打包一份,请大人也尝尝了,肯定比茶水好喝。董大人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提及正事,董佑也严肃起来:“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三具尸体,人已经烂得分辨不出模样了,新来的仵作没把握验看,这不,想来求求李大人帮忙。”
“董大人言重了,当初在山阳,大人待我不薄,何至于用求这个字。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董佑大喜,他在官场上见多了世态炎凉,前倨后恭之人数不胜数,李闻溪真是个实在人,以前自己对她,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矩中带着点和颜悦色,她便真诚至此。
他感慨两句,心里对李闻溪的为人倒多了几分真心的敬重。
府署的马依然紧张,她只得再次骑上那头小毛驴,跟在董佑的马后,一起出了城。
城外绿意盎然,到处生机勃勃,经过了几个灾年,今年倒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让人们能缓上一口气,再多苟延残喘几年。
董佑控制着马的速度,与李闻溪并驾齐驱,走出不太远,他一抬马鞭,指着远处的那片树林说:“就是那里。”
李闻溪抬头望去,有些眼熟,再看看周围景致,恍然大悟。
这便是前不久疯了的郑指挥使的爱女失踪时,最后发现马车痕迹的地方。
董佑简单介绍了一下案发经过:“李大人你也看到了,这一带,是进出城的必经之路,原本还有个临时搭起来的茶寮,以供来往的旅人打尖歇脚之用。”
“去岁流民为祸,这茶竂就关了,在前边转个弯的地段,不久前有别家建了个脚店,生意红火,人们渐渐的便不再在这附近歇息。”
“树林里三具尸体被发现,是因为一个错过了宿头的店伙计,名叫罗二。他是外出替主家收账,没有成功,回来得又晚,进不得城,因心疼银钱,并未住店,便想着进树林里凑合一宿。”
“现在天气渐热,夜晚也不凉,他进了树林后,爬到一棵大树上,在树杈处寻了个能容身之所,睡到天光大亮。”
“低头下树之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三名死者,吓得他从树上直接掉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树林子,这才头也没回地跑到了县衙报官。”
“我们已经查过了,他的身份没有可疑,应该与此案无关,只是倒霉路过,发现了尸首。”
李闻溪有些不解:“大人可去看过现场了?三具腐烂的尸首,已经盛夏的天气,顶风臭十里,哪怕夜里天黑看不清楚,但那味道,一般人不可能顶得住,还能在附近安睡。”
董佑也皱着眉头:“我去过现场,那三具尸首确实烂得面容都辨认不出了,但是他们的确没有别的尸首那么臭。确实有点奇怪。”
李闻溪下了驴,沿着被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进了小树林,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三具半倚在树下的尸首,确实,离得不远,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三具尸首两男一女,都伤在脖颈,被利器割出很深的伤痕,一刀致命,他们身上的衣物被血迹浸透,血迹流动的方向与他们的体位相符合,说明死者死后没有被移动过,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三名死者之中,一左一右的一男一女年纪大些,皮肤褶皱,中间的男子手上皮肤细嫩,连茧子都没有,年纪偏小,很可能是旁边一对男女的儿子。
他们三人衣着完整,手部的皮肤还很新鲜,只有脸上烂得不成样子。
这绝不是自然腐败形成的结果。
李闻溪皱着眉头翻看三名死者腿脚,同样还算新鲜,以尸斑和尸僵的发展程度判断,他们的死亡时间应在二十四小时之内。
小树林里的树林遮天蔽日,与外界相比,温度至少低个三五度,这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尸体的腐败速度,看他们的手脚就可以知道,他们完全算得上新鲜尸体,自然没有太大的臭味。
但他们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闻溪伸手触碰,发现这些腐肉柔软异常,完全没有肌肉皮肤组织该有的弹性,似被什么东西破坏了。
她回过头去,有些茫然地问董佑:“董大人,可听说过化尸水一类的东西?”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拿不定主意这个时代是否真有这种东西。
董佑大惊:“听是听过,却从未亲眼得见,难道他们的脸是被化尸水腐蚀的?”
“在下有所怀疑,但也未曾亲眼所见,不敢下定论。”
古代所说的化尸水,应是经过特殊工艺提纯过的浓酸,在现代制备都不算容易,化工业并不发达的古代,只会更加罕见。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人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他们身上呢?
如果单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长相,将人直接就地掩埋不行吗?这小树林阴森森的,除了发现尸体的傻大胆罗二外,平时还真没几个人进来。
明晃晃将尸首摆在树下,不抛不埋,只毁了脸,这凶手的行为,还真让人猜不透。
“死者身上,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带吗?”
“他们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行李,没有路引,连银两铜板都没有一个。真不知道他们跑这树林里干什么来了。”
“哦,对了,在这个女死者身上,发现了一枚珠花。但是这珠花做得粗糙,也不值钱,查不出来历。”董佑从衙役手里接过这唯一的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