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墨汁的布，裹着废弃化工厂的轮廓。
林夜走在最前，战术靴尖碾过一片碎砖，咔嗒声惊得他后颈汗毛倒竖——这声响在寂静里太清晰了。
他侧头用余光扫过队伍：苏瑶的马尾辫被风掀得晃了晃，她正低头盯着脚下，白大褂袖口沾着靶场的机油渍；唐婉儿的电磁枪在月光下泛冷光，她走得比平时慢半拍，却总在苏瑶身侧虚虚护着；张昊抱着防水袋里的笔记本，食指无意识敲着袋角，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陈飞叼着根没点的烟，正用刀尖挑开挡路的荆棘，动作比白天切西瓜还轻。
“都收声。”林夜喉咙动了动，声音压得像蛇信子擦过草叶。
他摸了摸腰间雷符，符纸边缘被体温焐得发软——这是唐婉儿昨晚熬夜画的，说“比普通符咒抗潮”。
掌心刚触到符纹，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人拿冰锥抵着。
他猛地顿住脚，队伍在两秒内默契刹住，连张昊的笔记本都没发出摩擦声。
“东南方，三棵枯树后。”林夜侧耳，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声。
唐婉儿的电磁枪已经抬了半寸，枪口精准对准那个方向；苏瑶的医疗包带子在掌心勒出红印，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麻醉喷雾——这是她改良的，上次对付血煞鬼时救过张昊命。
“是监控。”张昊突然压低声音。
他半蹲着掀开灌木丛，露出嵌在树干里的黑色摄像头，镜头正缓缓转向他们。
林夜看见他喉结滚了滚，指尖在防水袋上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需要三分钟”。
“两分钟。”林夜捏了捏雷符，符纸在掌心里发烫。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战术背心的搭扣，一下，两下，和张昊敲键盘的节奏叠在一起。
唐婉儿突然扯了扯他衣角，递来个银色小装置——是她新做的信号干扰器，昨晚在实验室熬到三点，说“能让监控画面卡成ppt”。
林夜冲她比了个“稳”的手势，转头时正撞进苏瑶的目光，她咬着唇点头，发梢扫过医疗包上的卡通贴纸——那是张昊硬贴的，说“急救包也要有排面”。
“搞定！”张昊突然抬手，笔记本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监控画面卡成雪花了，警报系统……等等，他们用了双系统？”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陡然加快，额角渗出细汗，“靠！主系统是常规的，副系统藏在通风管道里，我得黑进——”
“李明。”林夜突然喊。
那个总爱盯着他雷符看的新成员立刻从背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圆盘，按在树干上。
圆盘表面浮现出淡绿光纹，“这是声波干扰器，能让金属警报器共振失灵。”他说话时眼睛发亮，像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手作模型。
三秒后，通风管道传来“嗡”的一声闷响，张昊的屏幕“叮”地弹出绿色提示：“副系统已瘫痪。”
“走。”林夜拍了拍张昊后背，触感透过战术背心传来——这小子瘦了，上次吃小龙虾还说要增肌呢。
队伍重新移动时，他刻意落后半步，让苏瑶走在中间。
唐婉儿的电磁枪突然在身侧轻颤，她压低声音：“前面有电网。”
月光下，铁丝网泛着冷光，上面缠着拇指粗的电线。
林夜刚要摸雷符，陈飞突然挤过来，嘴里的烟终于点着了：“瞧我的。”他掏出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往电网上一贴，“这是我从老陈头那顺的，能让电流转个弯——”话音未落，电网突然爆出一串蓝紫色电弧，陈飞“嗷”地跳开，鞋底在地上擦出火星。
“笨蛋！”唐婉儿的电磁枪差点砸他脑袋，“那是高压电网，你用的是低压干扰器！”她蹲下身，从靴筒里摸出个银色扳手，“退后。”发梢扫过林夜手背时，他闻到淡淡的柠檬香——是她常用的发膜味。
三秒后，电网传来“咔”的轻响，唐婉儿站起身，指节泛白：“只能撑五分钟。”
队伍鱼贯钻过电网时，林夜最后一个过。
他弯腰的瞬间，余光瞥见苏瑶的白大褂下摆沾了块泥，正想提醒，突然听见风里传来皮靴踩碎石的声音。
“隐蔽！”他吼出声的同时，雷符“轰”地在掌心炸开。
紫色电弧裹着他的拳头砸向左侧，三个黑衣男人应声飞出去，后背撞在砖墙上发出闷响。
几乎同一时间，楚天的沙漠之鹰响了，两发子弹擦着林夜耳畔飞过，精准洞穿右侧两个敌人的手腕。
“操！他们怎么发现的？”陈飞滚进灌木丛，刀尖挑飞袭来的匕首，“不是黑了监控吗？”
“副系统可能有备用电源！”张昊的声音带着颤音，他护着笔记本缩在水泥管后，“我、我再试试——”
“不用！”林夜甩出第二道雷符，电弧在半空劈开，将扑过来的敌人掀翻。
他看见苏瑶正拽着唐婉儿往掩体跑，唐婉儿的电磁枪已经开火，蓝色光弹擦着苏瑶发顶飞过，精准打穿敌人的枪托。
血花溅在苏瑶白大褂上，像朵狰狞的红梅，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退到管道区！”楚天的声音像淬了冰，他踢开脚边敌人的尸体，沙漠之鹰换弹夹的动作快得看不清，“林夜，你牵制正面，我绕后！”
林夜反手召出火焰天劫，橙色火蛇舔着地面窜向敌人。
热浪裹着焦糊味扑来，他听见敌人的惨叫混着唐婉儿的骂声：“敢伤苏瑶，老娘把你们电成烤乳猪！”苏瑶的声音却很稳，她蹲在掩体后，正给陈飞胳膊的刀伤止血：“别怕，只是皮外伤。”
但敌人越涌越多。
林夜数到第七波时，雷符的灼痛从掌心蔓延到小臂——这是天劫等级提升后的副作用，每次连续召唤超过三次，经脉就像被火炭烙。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看见最前排敌人的衣领——是银色蛇形徽章，和之前截获的情报不符。
“他们不是普通守卫。”林夜咬着牙甩出第三道雷电，电弧在敌人堆里炸开，“是暗堂的死士！”
楚天的枪声突然停了。
林夜转头，看见他正站在废弃反应塔下，枪口冒着青烟，脚边躺着三个死士。
这位神秘首领的战术外套被划开三道口子，左脸有道血痕，眼神却比月光还冷：“暗堂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除非——”
“除非防御网漏洞是陷阱！”张昊的喊声响彻混战，他举着笔记本冲出来，屏幕上跳动着刺目的红色警告，“我黑进主系统了，他们故意放我们进来！现在整个基地的警报都在响，五分钟后会有——”
“轰！”
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发抖。
林夜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雷符在掌心灼出焦痕。
他眯眼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反应塔顶端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戴着蛇形面具的男人正举着扩音器，笑声混着电流刺得人耳膜生疼：
“欢迎光临，天劫掌控者。”
林夜抹掉嘴角的血，看见苏瑶正被唐婉儿护在身后，张昊抱着笔记本蜷缩着，陈飞的刀上沾着血，楚天的沙漠之鹰指向塔顶——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盯着男人脚边的银色装置，那东西正发出规律性的嗡鸣，和记忆里古籍记载的“锁天阵”频率一模一样。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战术背心。
林夜突然意识到，他们从来不是猎人——从踏入这条小路开始，就成了猎物。
林夜背靠着斑驳的砖墙，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望着苏瑶正用纱布包扎陈飞胳膊上的刀伤，纱布一层又一层地被血浸透；唐婉儿半蹲着检查电磁枪的枪管，发梢上沾着硝烟，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那是刚才连开七枪后的后遗症；张昊把笔记本护在怀里，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周泛青，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战术背心上，洇出深色的圆斑。
“都过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金属。
队员们几乎立刻围拢过来，就连楚天也收起了沙漠之鹰，战术靴踏过碎砖的声音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利落。
“暗堂的死士不怕疼，也不怕死。”林夜用指节抵着墙面，能感觉到墙皮剥落的碎屑扎进掌心，“刚才那波是试探，下一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瑶白大褂上的血渍，喉结动了动，“会要我们的命。”
张昊突然把笔记本转过来，屏幕上跳动着乱码：“他们的系统在自我修复！我刚才黑进主数据库，发现防御网的漏洞是故意留下的——”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上沾着陈飞刚才溅上的血点，“就像钓鱼，等我们上钩。”
“那我们就把鱼线咬断。”唐婉儿“咔”的一声合上电磁枪弹仓，发梢扫过林夜的手背时，他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我还有三颗电磁脉冲弹，能让他们的电子设备全部失灵。”
苏瑶忽然拉了拉林夜的衣角。
她的医疗包拉链没拉好，张昊贴的卡通贴纸露出了半角，上面的皮卡丘正歪着脑袋笑。
“我改良了麻醉喷雾。”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小瓶，瓶颈缠着淡紫色丝带——那是林夜上周在夜市给她买的，“喷一次能让成年人昏迷十分钟，足够我们转移了。”
林夜的目光扫过众人：陈飞正用刀尖挑开裤腿，露出小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向他挤眉弄眼；李明蹲在墙角调试声波干扰器，指尖在按钮上急促地敲击着；楚天靠在反应塔的阴影里，拇指反复摩挲着沙漠之鹰的扳机护圈，血痕从左脸流到锁骨，在战术外套上洇成暗红色的花。
“张昊，继续黑系统。”林夜用指节抵着太阳穴，天劫等级提升带来的灼痛正顺着经脉往上蔓延，“重点查找他们的备用电源。李明，把声波干扰器埋在必经之路上——”他瞥了一眼陈飞受伤的腿，“陈飞，你和苏瑶一组，她需要有人保护。”
“那你呢？”唐婉儿突然插话。
她抱着电磁枪站起身来，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在她的眼尾镀上一层银，“你要去引开他们吗？”
林夜没有说话。
他摸出腰间最后两张雷符，符纸边缘被体温焐得发软，像两片烧红的铁片。
唐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上次你单枪匹马闯鬼市，回来时断了三根肋骨。这次……”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发顶蹭过他的下巴，“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苏瑶走过来，轻轻掰开唐婉儿的手。
她的手指沾着陈飞的血，带着一丝温热的腥味：“林夜需要你在后方压阵。”她转向林夜，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相信你。”
林夜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说些什么，可陈飞突然吹了声口哨：“喂喂，小情侣腻歪完了没？”他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刀身上还沾着暗堂死士的血，“我的命是你救的，要引怪我去——”
“都闭嘴。”楚天突然开口。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众人中间，战术外套的裂口被夜风吹得翻卷，“按林夜说的做。”他拍了拍林夜的肩膀，掌心带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我带两个人绕到后面，你们撑十分钟。”
十分钟。
林夜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
他望着苏瑶蹲下去给陈飞重新包扎，纱布绕过伤口时陈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唐婉儿把电磁脉冲弹塞进他战术背心的暗袋，手指在他胸口停留了半秒；张昊已经敲着键盘钻进管道，只留下一个背影；李明抱着干扰器猫着腰朝墙角跑去，像只偷油的耗子。
硝烟味突然浓烈起来。
林夜听到远处传来皮靴踩碎砖的声音，比之前更密集，像暴雨前的闷雷。
他摸出雷符，掌心的灼痛突然蔓延到胳膊肘——这是天劫等级要突破的征兆吗？
不，现在不是时候。
“林夜！”
柳青的声音从反应塔方向传来。
这个总爱盯着他雷符看的新盟友正蹲在一堆碎砖前，指尖抠着砖缝里的金属片。
林夜跑过去时，看见他从砖下抽出一个铁皮盒子，盒盖锈得只剩半块，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地图。
“刚才检查陷阱时发现的。”柳青把地图递过来，指尖还沾着砖灰，“夹层在墙里，应该是之前的人藏的。”
林夜展开地图。
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标着“核心区”三个大字，旁边画着蜿蜒的箭头，穿过三条管道，绕过两个反应塔，最终指向基地最深处的圆形建筑——和锁天阵的位置完全重合。
“这里。”唐婉儿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的手背，“管道区有通风口，能爬进去。”
“张昊！”林夜朝管道方向喊道。
过了两秒，管道里传来闷闷的回应：“在呢！主系统显示核心区有电磁屏蔽，我进不去——”
“不用了。”林夜把地图折成四折，塞进战术背心最里层的口袋，“我们有新路线了。”
远处的脚步声更近了，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林夜望着众人：苏瑶把医疗包挎紧，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唐婉儿的电磁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枪口微微抬起；陈飞咬着匕首割断最后一截纱布，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像捡了钱一样；柳青把铁皮盒子踢进砖缝，拍了拍手；楚天已经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战术外套的衣角晃了晃。
“走。”林夜摸了摸背心口袋里的地图，纸张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这次，我们当猎人。”
他率先冲进黑暗。
身后传来唐婉儿电磁枪的枪响，陈飞匕首划破空气的尖啸，苏瑶喊“小心”的声音被风声扯碎。
林夜奔跑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地图摩擦口袋的声音，像擂鼓，像战歌——核心区的门，该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