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月奴自然不愿意。
这和昔日里,沈摧用铁链子把她锁在床榻上,有什么分别?
更别说,睡上十个月后,孩子出世,她再没有依仗。
奚灵那边,怕是也快要生了。
瑞王妃生下孩儿,怕是往后位置只会更稳。她怕是再也报不了仇了。
沈摧盯着奚月奴,不放过她面上每一个细微表情,“说话!”
双手攥紧身下锦被。
“我……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奚月奴,你知道该怎么做。”
不等奚月奴回答,沈摧起身离去。
奚月奴含恨看着男人的背影。
奚灵该死,难道沈摧就无辜吗?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沈摧放任奚灵为所欲为,放任奚月奴的娘被害死。
奚月奴恨他。
恨他们所有人。
沈摧的背影却似乎感觉到了奚月奴的目光。临出门前,他脚步顿住,“你娘的事……往后再说。”
奚月奴几乎要冷笑出声。
这般敷衍。
娘那是一条命啊!只换来一句“往后再说”。
奚灵性子那般跋扈,若让她好好生下孩子来,地位稳固。
奚月奴还有什么往后?什么都没有了!
没听到奚月奴回应。
沈摧又道:“奚夫人要留下照顾王妃腹中那一胎。本王不许她们往里的清澜苑来,你也不要出去,惹是生非。”
这不就是……禁足吗?
奚月奴没说话。
沈摧轻叹了一声,“你娘的丧事……你和你弟弟商量着办。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来和本王说。不要去烦王妃。”
当日下午,奚宁远就畏畏缩缩地来了。
一起来的,竟还有奚铭。
两人进得奚月奴厅中,便自顾自坐下。
奚铭看着奚月奴冰冷的神色,缓了缓语气开口道:“你娘就这么没了,爹心里也难受。可你和嫡姐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你就忍忍,切记不可再胡闹。”
奚月奴一言不发,只低头看着自己指尖。
“爹和你说话呢。奚月奴,你听到没有?”
“爹?”
奚月奴轻声笑了。
她抬眼看向看向奚铭,“你算什么爹?”
“你……”奚铭脸色涨红,“你这孩子,怎么跟爹说话呢!”
“你只是奚灵的爹,什么时候做过我爹?什么时候做过我娘的正经夫君?”
奚月奴冷冷笑道:“金氏将我娘贬妻为妾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被那对母女从小虐打到大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娘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她一句句逼问,眼眶涨得通红,“现在,你不过是知道我怀上了瑞王的血脉,赶到我跟前叫我认爹!奚铭,我告诉你,爹这个字,你从来不配!”
在家中时,奚铭一向与奚月奴很少交流。
从未听她说过这么一大段话。
一时之间愣住,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奚宁远跳出来,“奚月奴,你忤逆!不孝!”
他张着嘴还要再说什么。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直落在奚宁远脸上,把他打得别过头去。
奚月奴起身,指着奚宁远,一句句直问到脸上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孝字?娘临终时,你跑到哪里去了?去金氏、奚灵跟前谄媚了,是不是?”
她手指凌空点着奚铭、奚宁远两人,“你们两个都是一路货色!都对不住娘!我腹中这个孩子,你们谁也不用惦记!他若生得下来,一朝得势,我必叫他杀了你们,以告慰娘在天之灵!”
“你大逆不道!”
奚铭气得狠了。
竟四处寻觅棍棒一类的,只想要往奚月奴身上招呼。
可还不等他找到。
一盏滚热的茶,兜头泼在他脸上。
“啊!”
奚铭烫得面皮发红。
还来不及反应。
“哗啦!”
奚月奴直接掀了奚铭、奚宁远身前的小桌。桌上茶壶、茶盏洋洋洒洒,摔了一地,化作无数碎片。
奚铭无能大叫:“你、你这个逆女,气死我了!”
“那你就去死啊!”
奚月奴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出,“你去死,下去陪我娘啊!”
“你、你……”
奚铭气得浑身哆嗦。他没寻到什么趁手的东西,最终只能对奚月奴挥起耳光。
奚月奴挺直了身子直接迎上去,“你碰我一根手指,奚铭,我就让你知道,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我腹中孩子的命重要!”
奚铭自然知道谁更重要。
可他当爹的人,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如何容得下奚月奴这般挑衅?
一时间面子下不来。
两相僵住了。
一旁,奚宁远懦懦开口,“二姐,是你……误会爹了。爹刚才,花了好大力气,让主母和嫡姐消了气,是担心你,才、才来看你……”
“不用你担心!”
奚月奴一口截断奚宁远的胡话,“我和奚灵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她根本无所谓腹中的孩子,奚灵别想生!
奚铭见无论如何都说不通,愤愤地拂袖离去。
剩下一个奚宁远。
他想走,又有些不敢。见奚铭走得远了,才压低声音,“二姐,娘临终说的那些话……我害怕,我不敢……”
什么帮奚月奴当上瑞王妃啊。什么帮奚月奴逃跑啊。
那不是要他奚宁远的命吗?他做不到。
他还想活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呢。
“娘的话,你不必当真。”
奚月奴冷冷的声音响起。
奚宁远竟打了个寒战,“二姐……”
“我不是你姐,你姐姐是瑞王妃。”奚月奴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地洒在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脸上,“我……不会走的,也不会让你协助。你放心。”
奚宁远这才点点头,放心地去了。
奚月奴从他背影收回目光。
娘没了。
她不走了,她要留在这瑞王府里。就算搭上自己一条命,也要奚灵为娘偿命!
之后的几天,王府里甚是安静。
奚铭似乎真的劝住了金氏和奚灵,没来找过奚月奴麻烦。
只是刚热闹了几日的清澜苑却沉寂下来,远远不如往日了。
原因很简单。
从前奚月奴腹中怀的是这瑞王府里金疙瘩一样的宝贝儿,自然众人趋奉。
可现在,人家正经王妃也怀上。
奚月奴腹中这个,就不值什么了。
赏赐依旧流水一般从宫中出来,只是大部分都去了王妃的清音阁,只有个零头到了清澜苑。
宫中虽两边都有赏赐,王府中却人心不平。
不出几日,清澜苑的衣食住行竟都短下去了一大截儿。
有些下人原本是奔着奚月奴得宠,才使了银子进清澜苑伺候,现在统统傻了眼。越是短衣少食,就越是懈怠,害得紫薰日日都与她们合气。
一日,奚月奴想喝些淡茶。
紫薰招呼月儿伺候,谁想月儿径直顶了回去,“从前的好茶是宫中赏的,如今早就用完了。主子想喝,求王妃的赏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