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让承乾留在其身边,从侧面挖掘其能力为国所用,反而更好.....此刻的李世民,想的是让李承乾这位太子待在赵牧身边,而不是让赵牧跟着太子......
尤其是既舍不得,又不能逼迫的心态,使得李世民脸上挣扎犹豫之色更浓,甚至手指敲击池壁的频率也快了几分。
可这模样,瞧在赵牧眼中,却是更加显出“秦老爷”内心的激烈斗争与面对巨大诱惑的煎熬了,于是又开口劝导起来......
又是好一阵滔滔不绝,使得李世民也赶紧开口应付道:“赵郎君......如此厚爱,为秦某谋划得如此深远,句句如金玉良言。”
“秦某…实在感激涕零,五内俱焚!”
“只是…...”他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道,“兹事体大,动辄关乎身家性命,阖族兴衰,百年基业…”
“若有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所以...还请容秦某…再权衡利弊,细细思量一番。”
他需要时间彻底消化凉州事件带来的震撼与狂喜,也需要进一步观察赵牧的反应和底牌,更在思考如何将赵牧这柄“妖刀”,真正地,安全地纳入掌中。
长孙无忌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背脊发凉,温热的池水此刻仿佛都变得有些刺骨冰凉。
陛下这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啊!
这赵牧心思如鬼,手段通天。
万一被他识破这“秦老爷”就是当今天子…...
那后果......长孙无忌简直不敢想象!
他只能竭力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扮演好沉默寡言,谨小慎微,被跟这秦老爷见到的“大场面”吓得不敢说话的“孙老板”。
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
赵牧见状,朗声一笑,笑声爽朗,瞬间打破了听涛阁内略显凝重的气氛。
“无妨......无妨,兹事体大,此乃应有之理!”他洒脱地举起酒杯,冰凉的血珀在杯中荡漾:“秦老爷老成持重,思虑周全,更乃大家风范,慎重些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况且我也又不是什么东宫属官,只是出于热心,替秦老爷谋划一条通天路子罢了!”赵牧见这二人明显不会当场就应下此事,便也不再继续相劝,免得起了反作用,于是便干脆放下心神,惬意享受起来,还懒洋洋道,“好了.......也是赵某唐突,秦老爷跟孙老板今日是来泡汤享乐的,那些烦心事儿,提它作甚?”
“哪里哪里,赵小郎君言中了......”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李世民也深怕自己这再三推辞.....会遭到眼前这位通天大才之人的厌弃,于是也干脆放下架子陪着笑......毕竟自己也不能真的答应去投靠太子东宫,所以......也只能如此了。
否则帝王投靠太子,传出去.....
可就有点不像话了。
心中如是想着,李世民干脆还认起了错:“今日这话题,还是老朽冒失提起那外头乱局才引起,可怪不得赵郎君如此热忱之心.....”
听到乱局,赵牧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种俯瞰棋局的超然与自信道:“秦老爷,其实这外头的乱局,压根不用担心的,毕竟有些人哪,心急火燎地要往刀口上撞,自取灭亡罢了。”
“咱们呐,何妨温一壶酒,泡着这暖玉汤,且看…”
“这风云如何变幻,跳梁小丑如何…粉墨登场!”
“再如何…黯然收场!”
“有些人急着往刀口上撞…....”李世民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再结合刚才那“凉州人赃俱获”的雷霆汇报,看着赵牧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莫测,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
心中更是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凉州那边被“人赃俱获”的,必然是李泰派去煽动盐工暴乱的死士和爪牙!
赵牧不仅洞悉了阴谋,而且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彻底粉碎,将最关键的罪证牢牢攥在了手里!
他这番话,就是在明确无误地告诉自己,或者说告诉“秦老爷”,风暴的中心在凉州已然平息,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而那些幕后黑手,也如同跳梁小丑,他们的表演即将迎来惨淡的收场?
而执刀者,正稳坐钓鱼台,静待收网!
......好!
好一个赵牧!
好一个隐于勾栏瓦肆,谈笑间执掌朝堂风云的妖孽!
李世民心中激荡,帝王的决断与一丝难以抑制的激赏在胸中澎湃汹涌,他端起酒杯,与赵牧的琉璃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如金玉相击的声响。
他脸上露出商人之间达成某种心照不宣,巨大合作意向般的爽朗笑容,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帝王的深沉,锐利与掌控一切的决心。
“赵老板此言,深得我心!”
“通透!”
“痛快!””
“看戏,喝酒!”
“烦心事,且放一边!”李世民朗声笑道,豪气干云,将杯中那冰凉酸甜,此刻却如同胜利琼浆般的“血珀”葡萄酿,仰头一饮而尽!
温汤的热度仿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驱散的不仅是深秋的寒意,更有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与疑虑......
看来,朕需要立刻回宫了!
凉州这颗毒瘤已被剜除,铁证如山!
是时候对某些人发动雷霆万钧,犁庭扫穴的致命一击了!
而眼前这位赵牧…...
其价值,其能量,其深不可测的智谋与手段,远超十座金山!
必须告诉太子,必须牢牢贴紧此人!
......就在李世民已经思虑万千,正打算告辞回宫之时。
听涛阁外,通往温泉别苑的回廊上,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几分慌乱的脚步声!
“东家,那魏王府的长史杜楚客,又来闹事了!”原来是这天上人间的管事,只见他推开门人都还没进来呢,便急吼吼的说道,“说是这次说什么也要带走云袖姑娘!”
“还暗戳戳表示.......这是魏王殿下的意思!”
“东家......这该如何是好啊!”
听涛阁内,氤氲的水汽被管事惊惶的声音瞬间搅散。
“魏王府长史杜楚客?”
“怎么盯上云袖那小妮了?”
赵牧慵懒的身体微微直起,眉头轻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