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爷……”护卫的声音带着哭腔,将那张纸递了过来。
杜楚明一把夺过,只看了一眼,眼前便是一黑,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完了!
全完了!
对方不仅知道他派了人,知道他用猛火油,甚至连他杜家最隐秘的罪证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反击?
这分明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是赤裸裸的宣判!
“走!快走!”杜楚明发出绝望的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离开这里!”
“回府!立刻回府!”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雅间,如同丧家之犬,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栋在风雨中依旧璀璨的天上人间。
两名护卫也面无人色,护着他仓皇逃下楼去,连那罐致命的猛火油和散落的罪证都顾不上了。
至于宵禁,此时显然也是顾不上了!
哪怕翻越坊门,今日也得赶回府中报信!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却浇不灭杜楚明心头那焚尽一切的恐惧火焰。
他知道,杜家……恐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东宫,承恩殿。
烛火通明,驱散了殿外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殿内凝重如铅的气氛,巨大的北疆舆图前,李承乾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眼下淡淡的青影昭示着连日的殚精竭虑。
脚步声由远及近,张玄素步履匆匆,手中捧着一份用火漆密封、犹带雨水泥渍的加急军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凝重。
“殿下!”张玄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双手将密报奉上。
“人犯及一应铁证,已安全押抵城外驿站!”
“沿途遭遇三次截杀,皆被击退!”
“主犯及其心腹爪牙,毫发无损!”
闻言,李承乾猛地转身,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一把接过密报,指尖用力,捏得那硬实的信封都微微变形。他并未立刻拆开,而是紧紧攥着,仿佛握着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着决胜的筹码。
“好!”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喝从李承乾喉间迸出,如同金铁交鸣,震得烛火都为之一晃。
连日来因盐价崩盘、河东生乱而压抑的沉重。
此刻都被这消息带来的狂喜与即将到来的清算快意冲散大半。
“三次截杀?”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如同出鞘的利刃,冷冷说道,“看来咱这位魏王殿下,是真急红眼了。”
“传令!”李承乾脸一黑,便当即下令。
“加派一队百骑司精锐,即刻前往驿站接手人犯!”
“给孤看好了!”
“若少了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是!”张玄素肃然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李承乾这才撕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
目光如电,飞快扫过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
主犯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截获的密信上魏王府独有的暗记清晰可辨。
用于收买煽动者的银锭底部,却赫然打着五姓七望各自的印记……
虽说没有魏王府的,但这桩桩件件,铁证如山,环环相扣,形成一条无法斩断的锁链,死死套在了这些豪门世家的脖颈上!
一股炽热的洪流在李承乾胸中奔涌。
凉州!
这颗险些引爆的毒瘤,终于可以被彻底剜除!
赵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竟能让孤的东宫得到这人赃俱获的利刃!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变得锐利而沉稳。
“刘仁轨那边,可有消息?”
话音刚落,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新任转运使刘仁轨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甲胄上犹带未干的雨迹和点点泥污,大步流星踏入殿中,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
“臣刘仁轨,参见太子殿下!”
“河东急报!”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大乱初定后的振奋道,“微臣启禀殿下,解州盐场骚乱已平!”
“微臣奉殿下令旨,双倍补发积欠工钱,以工代赈,现钱日结,盐工人心已安!”
“那为首煽动作乱者七人,已全部拿下。”
“其中三人熬刑不过,招供受杜府管事指使!”
“口供画押俱都在此!”刘仁轨将另一份染着点点暗红印记的文书高高呈上,接着便又斩钉截铁说道:“另,微臣已按殿下吩咐,就地招募盐工,修缮损毁工棚盐田!”
“如今盐场恢复如初,新盐产量不降反增!”
“人心可用,殿下!”
双喜临门!
李承乾接过那份带着血腥气的口供,扫过上面歪歪扭扭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再看向刘仁轨那刚毅忠诚的脸庞,胸中豪气顿生。
河东的隐患被雷霆手段掐灭,民心更被实实在在的铜钱和现钱日结的承诺牢牢抓住!
盐场恢复,产量反增!
这不仅是平息了一场危机,更是狠狠抽了那些等着看东宫笑话的世家大族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刘卿辛苦了!”李承乾的声音带着激赏。
“这件事你办得漂亮!”
“当机立断,处置得当,不负孤之所托!”
“此乃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两份沉甸甸的文书。
一份是凉州铁证,直指五星七望那些糜烂世家。
一份是河东盐场口供,攀咬出不少这青雀的爪牙。
两条线,在此刻清晰地交汇,指向同一个目标。
一股掌控一切的杀伐之气,徒然自李承乾周身弥漫开来。
他走到巨大的紫檀案前,手指重重敲在代表魏王府的位置上。
“杜家……”李承乾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寒铁,“好一个魏王府的长史,好一个百年清誉的杜氏!”
“前有蓝田道劫掠大匠亲眷未遂,后有河东煽动盐工作乱!”
“如今更是敢将爪子伸向孤的东宫!”
“还豢养死士,刺杀行凶,意图焚毁长安第一楼!”
“桩桩件件,丧心病狂,罪无可赦!”
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爆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响彻整个承恩殿:“张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