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匀了气,他才继续说道:“不过,敖猛自己的几条大船,还有他虬龙堂的亲信船,都停在西边那个专门的码头上,离主码头有点距离。那边守卫反而没主码头严,估摸着是觉得没人敢去捋虎须。码头顶上有两个暗哨,费了些手脚。”
另一人补充道:“我们还看到,敖猛的人正在把抢到的好东西往他那几条大船上搬,看来是准备稳坐钓鱼台,慢慢消化战果了。装置按您说的,卡在三号泊位最东边的木桩下了,那处阴影重,不易发觉。”
赵牧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船舷上轻轻敲击。
火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
“专门码头……防卫松懈……还在搬运财物……”他低声重复着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很好。他敖猛觉得胜券在握,可以高枕无忧了?那我就给他送上一份贺礼。”
他猛地转身,对围拢过来的老钱,阿依娜以及几个小头目说道:“我们不走了,至少,不能就这么走了。”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赵牧目光扫过众人:“敖猛让我们吃了这么大亏,死了这么多兄弟,若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长安,我赵牧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海上行走?这口气,必须出!而且,要让他疼到骨子里!”
“东家,您的意思是?”老钱似乎猜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紧。
“打回去?”阿依娜碧眸一亮,跃跃欲试。
“不,”赵牧摇头,“硬碰硬是傻子。我们人少船单,要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敖猛不是倚仗他的船多么?我就烧了他的船!看他还拿什么在海上称王称霸!”
“烧船?”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东家这想法也太大胆了!
“没错,目标就是他虬龙堂码头的战船!”赵牧语气斩钉截铁,“老钱,立刻带人,把所有剩下的猛火油集中起来,用空的水囊,皮囊分装。”
“再找些木头,破布,扎成简易的木筏。”
“阿依娜,让你的人准备强弓和火箭。再挑几个手脚最麻利的,跟我来做点小玩意。”
赵牧所谓的“小玩意”,是利用船上现有的火药,竹管和引信,制作了一批延时点火装置和可以用弩箭发射的,带有倒钩的纵火箭头。
他熟练地捆扎着竹管,但一次用力稍猛,牵扯到左臂伤处,让他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与此同时,那两名刚刚返回的夜枭成员再次下水,这次他们携带了赵牧制作的延时装置和细韧的绳索,任务是潜入虬龙堂码头水下,将延时装置固定在泊位附近的木桩上,并设置好牵引绳索。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流逝。
下半夜,海上的风向悄然发生了变化,开始向着珍珠岛西侧,也就是虬龙堂码头的方向吹去。
“天助我也!”赵牧站在船头,感受着风向的变化,脸上露出了登岛以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肆意和冷厉。
“行动!”
海鹘船再次悄然驶出鬼牙湾,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借着礁石和夜色的掩护,迂回靠近珍珠岛西侧。
在距离虬龙堂码头还有一段安全距离时,船停了下来。
码头上,依稀可见几艘体型明显大于其他船只的战船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
巡逻的海盗身影稀疏,大部分似乎都沉浸在叛乱成功的松懈和劫掠的疲惫中。
“放!”赵牧低喝一声。
船上临时充当投手的护卫,利用改装的小型投石机和人力臂力,将一个个装满猛火油的皮囊和捆扎好的纵火木筏,奋力投向码头和停泊的战船。
同时,弓弩手们点燃了特制的火箭,瞄准船帆和木质船身,密集射出。
第一个油囊投偏了,落在水里,只激起一小片油花。
老钱骂了句娘,亲自调整了投石机的配重。“再放!”
“咻.......噗!”
“轰!”
这一次,黑色的油囊准确地砸在了一条战船的主帆上,溅开一片粘稠。
火矢落下,沾满火油的木筏被点燃。
风助火势,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在船与船之间蔓延,跳跃。
几乎在同一时间,水下预设的延时装置也被触发,几处不太起眼的位置也冒出了火苗。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是战船!敖龙头的战船!”
码头上瞬间炸开了锅,海盗们的惊呼声,奔跑声,咒骂声乱成一团。
有人试图救火,但猛火油附着性极强,火势在风的推动下极其猛烈,很快就吞噬了第一条战船,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冲天的烈焰将西边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甚至隐隐压过了主岛方向的火光。
爆炸声接连响起,那是战船上的火药库被引燃了。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碎裂的船板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赵牧站在船头,海风吹散了他发间的硝烟味。
远处冲天的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他抬手摸了摸臂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嘴角最终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利息收足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慵懒,“走吧,这回,是真的该回家了。”
海鹘船调整风帆,趁着岛上所有注意力都被西码头大火吸引的混乱时机,悄无声息地融入深邃的夜色,向着广阔的外海驶去。
身后,是敖猛元气大伤的海上力量和一片更加混乱的珍珠岛。
海鹘船彻底远离了珍珠岛的火光,驶入繁星点点的平静海域。
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船上紧绷的气氛才真正松弛下来。
赵牧下令船只调整航向,驶向一个预先与林夫人约定的,远离主航道的隐蔽坐标点。
两天后,在碧波万顷之中,一艘样式古朴,悬挂着陌生旗帜的中型帆船出现在视野里,正是林夫人的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