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粤港,赵牧并未选择最快的海路北上,而是决定取道陆路。
一来可以顺道查看沿途的产业情形,二来也让经历恶战的队伍能缓口气。
再一个就是,来的时候为了赶着来参加这狗屁的珍宝会,所有人那是光顾着赶路了。
所以这回去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好好领略一番这大唐南境秀丽风光不是?
毕竟,来都来了嘛!
就权当旅游了.....
车马队伍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走着,速度比乘船慢上许多,却也多了几分从容。
数日后,队伍进入了以山水闻名的桂州地界。
时值初夏,雨水丰沛。
漓江两岸的山峰像是用画笔陡然蘸了浓墨画出。
一座座拔地而起,与北方的山峦大不相同。
江水碧绿,蜿蜒在奇峰之间,细雨朦胧中,确有一番别致意境。
然而,行至一段名为龙门滩的河道时,车队被阻滞不前了。
前方的河道像是被巨斧劈开般陡然收窄,江水至此变得湍急浑浊,能看见水底隐约的礁石黑影。
浪头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几艘货船正小心翼翼地试图通过,船夫们的号子声在峡谷间紧绷地回荡。
其中一艘装货较多的船,似乎判断错了水流,船底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竟卡在了一处暗礁上,进退不得。
后面的船只好停下,岸上等待通行的商队也排起了长龙。
“东家,前头堵住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通不了。”
老钱前去打探后,回来禀报时眉头拧着。
赵牧掀开车帘,看了看那险峻的河道和堵塞的船只,又抬头望了望两岸的山势与水流方向,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地方风景倒也不错.......”
“走,不急着过去,先下去看看。”
信步走到江边,赵牧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扫过江面。
阿依娜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半步,身形放松,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杂乱的人群。
旁边一些等待的商队管事们聚在一起,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唉,这鬼地方,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真是耽误买卖!”
“谁说不是呢!绕路?说得轻巧,多走五六天,人吃马嚼,这损耗算谁的?”
“官府也来看过几回,都说难办,水底下情况太复杂,弄不好反而把航道彻底堵死。”
赵牧将这些议论听在耳中,眼神却愈发专注。
不过这次,他却未在继续观光风景,而是认真观察观察起了水流的速度,漩涡的位置以及礁石分布的大致规律。
看了一会儿,赵牧让人叫来队伍里两名早年跑过船,水性极好的护卫,低声询问了些关于船只吃水,操控以及本地这段河道涨落水的特点。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心里已有了个大概的章程。
恰好,一个穿着枣色差服,显然是负责管理此段河运的小吏正满头大汗地在一旁吆喝,指挥那艘搁浅的船只脱困,却效果不彰,急得直跺脚。
赵牧踱步过去,对着那焦头烂额的小吏拱了拱手,语气平和却也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兄台,在下常年行走水路,倒也略懂些门道。”
“看这河道情形,或许有个取巧的法子,能助那船脱困,也能让后面的船走得顺当些。”
那小吏正心烦意乱,本想斥责。
可抬起头,见赵牧衣着体面,气度从容,虽看着比自己年轻不少,却也不敢过分怠慢了,只是语气里带着疲惫和怀疑道:“哦?这位先生有何高见?”
“这龙门滩是出了名的鬼见愁,可不是光靠说说就能过去的。”
赵牧不以为意,用手中折扇虚点着江中几处关键位置。
“兄台请看,水流冲到那块水下巨礁,”赵牧指向一处水面下若隐若现的巨大阴影,“被它一挡,分成了两股,但礁石后面那片回水区,暗地里却有一股往上顶的劲儿。”
“若能借着这股暗劲,配合船帆稍稍调整角度,让船头别直着冲主流,而是偏东南一点,借着暗流把船身抬一抬,再用长篙点住右边那块颜色发青的礁石借力转向,或可平安过去。至于那艘卡住的船……”
赵牧略一停顿,继续指点道:“它卡住的位置,那礁石是上尖下宽的楔子形,硬拉只会把船底刮坏。”
“所以,索性不如让人下水,用绳索套住它船尾左边,岸上的人朝西北方向拉,借着水流冲撞船身的自然力道,让它以礁石为轴心这么一转,或许自己能滑出来。”
小吏听得怔住了,他在这龙门滩干了快五年,自认对这里了如指掌,却从未有人能把水流,礁石和行船的角度说得如此清晰明白,仿佛能把水底下那股看不见的力气都摆在台面上。
他将信将疑,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按照赵牧说的法子尝试指挥。
随机,他便招呼着岸上的纤夫和船上的水手,调整着牵引的方向和力道。
当那艘搁浅的货船被绳索牵引着,笨拙地转动了一个微妙的角度后,只听得“咕噜”一声闷响!
紧接着船身竟果然借着水势,颇为轻巧地从那礁石上滑脱开来!
随后便在江心晃了晃,彻底稳住了!
岸上顿时响起一片松口气的欢呼和议论声。
接着,后面等待的船只,依着赵牧指点的路径和操船技巧,果然通行得顺畅了许多,虽然仍需全神贯注,但再没有出现搁浅的情况。
那小吏又惊又喜,连忙过来,对着赵牧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先生真乃高人也!”
“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还轻松化解!”
“倒是在下眼拙,方才多有怠慢!”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些许微劳,不足挂齿。”赵牧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走的地方多了,见得多了,瞎琢磨出来的土法子,能帮上忙就好。”
他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浓郁的香风袭来,几名衣着整洁的仆从拥簇着一位身着蓝色锦袍,面庞白皙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未语先笑,远远便拱手道:“适才偶见先生妙法通河,真令王某大开眼界!”
“鄙人王弘义,添为桂州司马,负责本州水利漕运诸事。”
“听闻方才这边槽船出事,便赶过来看看,想不到刚来竟见被先生轻松化解!”
“先生大才,王某心折,不知可否赏光,容我略备薄酒,当面请教这水道整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