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巨边吃羊肉边眺望山水，缓缓开口：“昨日郭公问我是否还有新的机会，我昨夜思索，倒是想起一些线索。”
郭开听后顿时兴奋，急忙将嘴里的肉咽下，急切问道：“还请诸葛先生指点！”
第57章 双面押注
吴巨问：“不知郭公如何看待秦国？”
“具体是哪方面？”郭开反问。
“国力。”吴巨答道。
郭开捋了捋八字胡，沉吟片刻说道：“秦国盘踞西方，虎视六国，有统一天下的野心，国力蒸蒸日上，军队勇猛无敌，不可小觑。”
吴巨点头：“那么赵国与秦国相比如何？”
“虽旗鼓相当，但仍有差距。”郭开坦言。
当下对六国会失败持悲观态度者寥寥，但秦国实力最强已是公认的事实。近年来，秦国国力飞速发展，体现在各个领域，例如吴巨经营的酒肆、茶庄、书斋，在出口至六国时，大幅压缩了六国本土商品的空间，这种普通人也能察觉的变化让不少人对秦国的成长速度有了更深的认知。然而，认为秦国能一统天下的仍是少数。
昔日晋国、齐国也曾有过如今秦国般的强盛，最后却功败垂成。
齐国如今已衰落，昔日霸主晋国也 ** 为韩、赵、魏三国。
多数人将目光聚焦于当下，认为胜负需通过战场来验证。
直到三晋在秦国铁骑下接连溃败，人们才会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郭公如何看待秦赵之战？”吴巨追问。
郭开疑惑：“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吴巨微笑：“实话实说，我对赵国的前景并不乐观。”
听出话题的分量，郭开放下筷子：“先生认为赵国会败？局势不至于如此糟糕吧？”
吴巨摇头。
郭开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就连平原君那样的人物都无法准确判断局势，更别说郭开这种外强内弱的人了。
他问郭开：\"除了廉颇和李牧，郭公认为赵国还有哪些优势？\"
郭开陷入深思。
从地利来看，秦国占据绝对优势，拥有上党天险，进可攻退可守。
从人和来看，秦国的军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而赵国在长平之战后，因白起坑杀四十万将士，国内青壮断层，士兵普遍年幼，缺乏战场经验。
一部分跟随廉颇参与鄗代之战，另一部分随李牧对抗匈奴、林胡、东胡等敌军，但总体而言，他们难以媲美秦国那种平均每两年就要作战一次的强大战斗力。
甚至廉颇和李牧这样的名将，也不能算是赵国的优势了。
蒙骜不也是当代名将吗？
主帅固然重要，但单靠个人无法决定战争的胜败。
这样一分析，局势确实不容乐观。
郭开顿时有些慌了。
此时，吴巨又给他添了一层压力：\"秦国的目标是晋阳，郭公应提醒郭家早做准备，否则一旦兵临城下，想脱身就难了。\"
郭开震惊：\"难道秦国真能打到晋阳？\"
吴巨微笑：\"有何不可？\"
郭开呼吸急促，思绪混乱，急忙问道：\"该如何应对？\"
\"郭公是问赵国的对策，还是问你个人的打算？\"吴巨反问。
\"赵国呢？\"郭开追问。
\"还没想好。\"吴巨镇定自若地摇扇。
郭开沉默。
\"那我该怎么办？\"
\"郭公？\"吴巨挑眉，\"我的建议是，两边押注。\"
郭开皱眉思索，吴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郭开说道：\"请诸葛先生不必多言，我绝不会背叛国家。\"
真是老奸巨猾，你还在这里谈忠义！吴巨心中暗笑。
郭开若真如此忠诚，日后也不会陷害廉颇和李牧，更不会接受秦国的贿赂。
\"郭公何必如此决绝，不妨考虑未来。若赵国战败，邯郸、晋阳失守，亚卿的地位将不复存在，那时郭公又该如何自处？\"吴巨问。
郭开轻轻抿了抿嘴唇，勉强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现在距离那一步还远得很呢，是否真会走到那一步，即便是诸葛先生这样的智者也无法断言。再说，即便我想投靠秦国，又怎能轻易找到门路？\"
吴巨微笑着回应：\"门路多得是，就看你怎么选择了。你是甘愿继续做赵国的亚卿，还是同时兼任秦赵两国的亚卿？试想一下，若有一天其中一方战败，你只需顺势而为，便能成为胜利一方的重臣，稳操胜券，岂不快意？\"
郭开浮想联翩，对此确实心生向往。
双面博弈，权势双栖，稳赚不赔……
郭开反复咀嚼着这些词句，突然警觉起来。
等等。
哪里出了问题？
郭开猛然抬头盯着吴巨：\"诸葛先生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所谓门路多的是，又是从何而来？\"
吴巨淡然一笑：\"我自然是在为郭公筹谋。近来郭公不是一直苦恼于如何更进一步吗？若能得到两国身份，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难道不值得心动？\"
郭开心动了，然而此时他的头脑却异常清晰。
\"门路……\"郭开仔细思索这两个字，忽然想起曾经被自己忽视的一些细节。
瓷器、互市、货物、公子政……
他将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你也是秦国人派来的？！\"
他抓起切羊腿肉的刀，站起身直指吴巨。
此刻郭开背后已满是冷汗，既惊又怒。
吴巨依旧镇定自若：\"我还以为郭公永远不会察觉，没想到……\"
没想到你竟意外地聪明了一次。
但这本就在吴巨的计划之内。他必须让郭开主动投向秦国，且是出于自愿。
否则，一旦吴巨离开邯郸，便无法再自如操控这颗棋子。难道他还真能写信要求郭开寄一份赵国的作战计划过来？那只会导致身份暴露。
更何况，吴巨离开邯郸后，对郭开的操控和诱导终将结束，总有一天郭开会清醒过来，察觉到事情的蹊跷。
吴巨确定送嬴政离开的计划成功后，也知道自己即将离开邯郸，于是精心策划了一切。今天的秋游正是他安排好的。
第58章 亚卿级
“你到底是谁？！”郭开瞪着吴巨，手中兵器微微颤抖。
突然间，他想起了公子政。诸葛亮是秦国人，而公子政也是这段时间内逃离的，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这一念头让郭开愈发恐惧。
吴巨神色自若：“我是诸葛亮，诸葛孔明，号卧龙，来自南阳，郭公难道忘了吗？”
郭开吞了口唾沫，昔日和蔼聪慧的诸葛亮如今却让他感到如此可怕！
吴巨轻笑一声，不再戏弄他：“郭公放下武器吧，我能把公子政送出邯郸，你觉得我有多少人手？”
郭开呼吸急促。
他指着山谷上方：“看到那里了吗？如果我在那里埋伏十支弓箭手，能把你射成蜂窝吗？”
吴巨并未撒谎。他确实在那里埋伏了人手，并携带了强弩，毕竟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即便他有足够的能力制服郭开。
郭开望向吴巨所指的方向，更加紧张。
“郭公，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对我动手会有什么后果。”吴巨说道。
“第一，我的埋伏者会杀了你以及你的妻妾，包括你那六个女儿和刚满八个月的儿子。除了我之外，今天来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吴巨看着郭开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第二，我不那么狠毒，不会对妇孺下手。但只要动武，明天在《大秦报》上，郭公就会读到公子政亲笔写的感谢信，感谢你为他出逃的助力及提供的情报！赵国人都会知道你是被秦国策反的叛徒！你目前的一切，包括亚卿之位和宅邸都将被剥夺，你将被愤怒的朝廷拘捕入狱，妻妾沦为娼妓，儿女沦为奴隶。”
郭开已经慌了神，咬牙道：“你太过分了！”
尽管愤怒，但他手中的兵器仍无法落下。
吴巨看他仍未看清形势，摇了摇头：“郭公反应有些慢。”
他站起身，朝山上做了几个战术手势。
忽然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箭软弱无力地射出，落在郭开二女儿面前。
郭开的二女儿吃了一惊：“这是从哪里来的箭？”
“是我和你爹在玩投壶，阿瑶，能把箭递给我吗？”吴巨喊道。
二女儿点点头，拾起箭跑过去递给吴巨。
“真是个好孩子！”吴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二女儿看着郭开说：“爹，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岂止是不好呢？郭开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郭开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
“您和我在玩投壶输了钱，所以脸色难看。阿瑶，你去玩吧，我和你爹还有事要谈。”吴巨说道。
二女儿点点头，毫无怀疑地跑开了。
吴巨拿起箭展示后折成两段，丢进烤架下的火堆当作柴火烧。
他翻转羊腿，闻着肉香说：“郭公看到没有？放下武器吧，我对妇孺向来仁慈，不愿动粗。郭公还是心平气和地与我聊聊为好！”
“当啷！”
郭开的武器掉在地上。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席子上。
他终于明白面前之人多么危险，而他自己正陷入怎样的困境！
吴巨轻笑：“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这可是能让郭公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虽然我有些事没告诉你，但总的来说，我带给你的全是好处，否则你也不会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赵政的事是你做的吧？”
郭开努力镇定下来回答：“赵政的事情，真的是你干的？”
“没错！”吴巨点头承认。
“他在哪里？”郭开追问。
“已离开赵国，应该在上党。多亏了郭公帮忙，我说公子政会写感谢信是真的，您确实帮了大忙。具体什么就不必问了。”
“这一切原来是个圈套？你一直都在骗我？”郭开紧咬牙关，“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敢这样！”
“郭公息怒，生气伤身！”吴巨轻摇羽扇，“你不必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也不必这样看着我。难道你没有从中得到好处吗？”
他沉思片刻，开口道：“或许是我想错了，以为你是君子却把你当作小人。我可以再给你一个选择——辞官归隐，放弃荣华富贵，种地或者经商都行。只要你不入仕途，我就不会再追究。你觉得如何？”
郭开默然不语。
他并不想放弃。
担任亚卿的种种好处远超他的想象。
比起当中的大夫时，他的家产翻了几番！他还娶了两个新妾室，享受齐人之福。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大王和太子的青睐，以及他人的崇拜。
曾经需要他讨好送礼才能接近的郭家、房家，如今反过来巴结他。
这一切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不愿舍弃，即使这些美好背后潜藏危机。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这条路。
“看来郭公是不愿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抛开过去的嫌隙，向前看吧。记住我的话，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吴巨笑着说道。
郭开沉默许久，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过是些常规工作，传递情报，必要时发挥一些特殊作用。”吴巨回答。
“我可以保证，这些都很安全。以你现在的位置，获取我们需要的情报易如反掌。至于那个特殊作用，对你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吴巨说到这里轻笑一声。
栽赃陷害、巧舌如簧，对郭开而言简直是轻车熟路。
吴巨继续说道：“只要你按我们的要求去做，绝不会有风险。你的秦国情报也不会被任何人知晓。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干，会有丰厚的回报！”
听到最后这句话，郭开抬起了头。
“想象一下，我们出手大方，一定会让你满意。”吴巨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