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宣布怀孕那晚,格瑞在书房枯坐到凌晨。
>他翻出当年囚禁我时画的素描——手腕系着银链的少女蜷在玫瑰丛中,画纸边缘有干涸的牛奶渍。
>孕吐最厉害时我摔了牛奶杯,他沉默地跪在地毯上擦拭,指尖被瓷片割出血痕:“阳阳,我们不要孩子了。”
>产房外助理听见骨节断裂声,他徒手捏碎了金属椅背。护士抱出啼哭的婴儿时,他紫眸猩红地问:“我妻子呢?”
>女儿把草莓奶糖塞进他西装口袋:“爸爸,糖分能缓解焦虑。”
>儿子举着获奖画作《妈妈在玻璃房种星星》冲进会议室:“父亲,这颗星以妹妹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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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外,夜色正浓,城市灯火织成一片流淌的星河。书房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老式台灯,在厚重的胡桃木书桌和满墙书籍上投下温暖而局促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纸张的微尘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被时光封存的墨香。
祁奥阳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化验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单子上,“阳性”两个字像被放大了无数倍,灼烧着她的视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寂静的书房里震耳欲聋。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沉重的书房门。
格瑞坐在书桌后宽大的皮椅里,背对着门口,面朝着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灯火。银色的发丝在昏暗中失去了白日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他微微仰着头,后颈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整个人像一尊凝固在夜色里的雕塑,散发出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疲惫。
“阿瑞。” 祁奥阳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格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睁眼,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低哑的、含混的回应:“嗯。” 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祁奥阳走到书桌前,将那薄薄的纸片轻轻放在光滑的深色桌面上,推到他的面前。纸张摩擦桌面发出细微的“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格瑞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紫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沉静得如同冻结的深潭,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落在化验单上,而是先看向她。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直抵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询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祁奥阳被他看得心头发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却依旧泄露了心底的波澜:“……两条杠。”
格瑞的视线终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张白色的纸片上。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久到祁奥阳以为时间已经凝固。他的呼吸似乎放得更轻了,连胸膛的起伏都变得微不可察。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轻轻捻起了那张化验单。
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那双总是运筹帷幄、执掌生杀的手,此刻竟显得有些笨拙和脆弱。他垂着眼,浓密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研读一份关乎生死的绝密文件,要将那简单的几个字和符号烙印进灵魂深处。
时间在沉默和台灯昏黄的光晕里无声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一个世纪。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木头的气息,还有一丝越来越浓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终于,格瑞放下了那张化验单。他没有再看祁奥阳,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皮椅,面向身后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柜。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滞感。他伸出手,没有去拿那些装帧精美的商业典籍或厚重的外文文献,而是探向了书柜最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暗格。
“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
他从中取出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布包裹着的、扁平的硬物。动作小心翼翼,如同捧起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他解开丝绒布系带,露出了里面一本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素描本。
祁奥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她认得那本子!那是她最不愿触碰、却永远无法磨灭的、属于黑暗过往的印记!
格瑞将素描本放在书桌上,就放在那张宣告着新生命的化验单旁边。强烈的对比,如同冰与火的碰撞。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极其缓慢地翻开了硬质的封面。
唰——唰——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异常清晰,带着岁月的沙哑。
一幅幅铅笔素描跃然纸上。线条凌乱而有力,充满了压抑的爆发感。
画中的主角只有一个——祁奥阳。
但那是被囚禁的祁奥阳。手腕上系着冰冷银链的少女,蜷缩在铺着深色丝绒的角落,像一只折翼的鸟,黑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俏的下巴和紧闭的、毫无血色的唇。背景是窗外模糊的铁栏杆,和窗台上几支枯萎的玫瑰。
另一页,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裙,赤着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窗外是模糊的城市灯火,而她脚下延伸的影子,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又一页,是她沉睡的侧脸。画得极其细致,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脸颊凹陷,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蹙着。而就在她枕畔,放着一杯早已冷却凝固的牛奶,杯沿上,清晰地画着一圈干涸的、浅褐色的奶渍……
每一幅画,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地扎进祁奥阳的心脏,也扎进格瑞自己的灵魂。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带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记忆碎片,伴随着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汹涌地冲破了时间的堤坝,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空气里仿佛弥漫开铁锈的腥气和枯萎玫瑰的腐败气息。
格瑞翻动纸张的手指停顿在其中一页。那幅画格外刺眼:少女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残留着几道青紫色的指痕印。那是他当年在盛怒和扭曲的占有欲驱使下,失控留下的印记。
他的指尖,带着剧烈的颤抖,极其缓慢地、近乎自虐般地抚过画纸上那几道象征着暴力的痕迹。指尖下的纸张冰冷粗糙,那感觉却像触碰到了滚烫的烙铁。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起来。一股浓重的、如同实质般的痛苦和悔恨,从他紧绷的身体里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
祁奥阳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看着格瑞低垂的头颅,看着那微微颤抖的银色发顶,看着那抚在画纸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怕的不是这些画,而是怕这些画所代表的沉重过往,会彻底压垮眼前这个刚刚得知新生命降临的男人,会压垮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幸福。
“阿瑞……”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哀求,“别看了……求你……都过去了……”
格瑞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哀求。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那狰狞的画痕上,指腹反复地、用力地摩挲着,仿佛要将那印记从纸上抹去,又仿佛要将那烙印更深地刻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紫眸此刻猩红一片,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濒临破碎的琉璃。里面翻涌着滔天的痛苦、疯狂的自责和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祁奥阳平坦的小腹,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而是像看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毁灭一切的炸弹!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绝望的颤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阳阳……”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又在咫尺之遥猛地顿住,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指尖剧烈地颤抖着,“……拿掉它。”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祁奥阳耳边!她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巨大的震惊和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痛苦——那是对过往罪孽的恐惧,是对她可能再次陷入深渊的恐惧,是对这个无辜生命可能带来“不幸”的恐惧!
“不……” 她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它是我们的孩子!它是……是礼物!”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来自最亲密之人的冰冷利刃。
格瑞看着她护住小腹的动作,看着她决堤的眼泪,猩红的眸子里痛苦更深,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收回手,狠狠地攥紧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他颓然地靠回椅背,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银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只有那沉重的、带着压抑哽咽的呼吸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沉重地回荡,如同一头困兽绝望的低吼。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宣告新生的化验单安静地躺在布满旧日伤痕的素描本旁。新与旧,生与死,希望与绝望,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激烈地碰撞、撕扯、无声地呐喊。祁奥阳的泪水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倒映着台灯昏黄的光,也倒映着那本摊开的、画着冰冷银链和干涸奶渍的素描。
***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空气中本该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此刻却被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带着腥气的奶味所笼罩。
祁奥阳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和鼻尖沁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虚弱地趴在冰冷的洗手台边缘,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而无法控制地痉挛着。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袭来,她猛地低下头,对着雪白的陶瓷面盆干呕,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一些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呕……咳咳……” 她痛苦地蜷缩着,纤细的手指死死抠着光滑的台面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孕期反应像一场无休止的酷刑,尤其是对牛奶味道的极端敏感,成了最残酷的折磨。曾经她用来靠近他的甜蜜桥梁,如今成了催命的符咒。
格瑞端着刚热好的、冒着氤氲热气的牛奶杯站在几步之外,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紧抿着唇,线条冷硬的下颌绷得像一块岩石。那双深邃的紫眸紧紧锁在她痛苦颤抖的背影上,里面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无能为力的焦灼。每一次看到她被孕吐折磨得形销骨立,都像有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他端着杯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关节泛白,杯中的液体微微晃动着。
祁奥阳好不容易止住了这阵剧烈的干呕,虚弱地抬起头,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格瑞手中那杯纯白的液体——那曾经代表着她笨拙爱意的信物,此刻却像毒药般刺激着她的神经。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烦躁和绝望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拿走……快拿走!” 她失控地尖叫起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厌憎。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挥向格瑞端着杯子的手!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那只精致的骨瓷牛奶杯被狠狠打飞出去,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瞬间粉身碎骨!温热的、奶白色的液体四溅开来,像一朵丑陋的、瞬间绽放又凋零的花,泼洒在光洁的地砖上、墙壁上,也溅湿了格瑞昂贵的西裤裤脚和锃亮的皮鞋。细碎的瓷片如同冰雹般散落一地,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而危险的光芒。
巨大的声响和飞溅的碎片让祁奥阳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再看看格瑞裤脚上刺目的奶渍……巨大的恐慌和悔恨瞬间淹没了她。她做了什么?她竟然对他动手了?因为一杯牛奶?
“我……我不是……” 她慌乱地想要解释,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滑下苍白的脸颊。
格瑞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看自己裤脚的污渍。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地锁在祁奥阳那张布满泪水和痛苦的脸上。那双紫眸深处,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恐慌和自责而颤抖的身体。
然后,他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昂贵的西装面料因为这个动作而绷紧,勾勒出他宽阔而紧绷的肩背线条。他单膝跪在了那片布满碎瓷和牛奶污渍的地毯上。
祁奥阳的呼吸瞬间停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格瑞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没有戴手套。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眼前不是一片狼藉,而是一件需要精心处理的艺术品。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碎瓷片,用指腹和掌心,一块一块地将它们拾起,堆放在旁边干净的地方。细碎的瓷片边缘锋利如刀,在他专注拾捡的过程中,一片尖锐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划过了他左手食指的指腹!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那血珠滚落,滴在乳白色的牛奶污渍里,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格瑞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割破的手指不是他自己的。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伤口一眼,依旧沉默而专注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片和污渍。鲜红的血混着白色的牛奶,在他指尖晕开,被他用掌心随意地抹在深色的地毯上,留下暗沉的污迹。
祁奥阳的视线死死钉在他流血的手指上,心像被那只带血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踉跄着想要冲过去阻止他:“阿瑞!别弄了!你的手……”
格瑞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直直地撞进她的眼里。那双深邃的紫眸此刻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他沾着牛奶和鲜血的手指停顿在半空,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碾碎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沉重,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祁奥阳的心上:
“阳阳,”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我们不要孩子了。”
“不!” 祁奥阳几乎是嘶吼出声,泪水决堤般奔涌,“它是无辜的!它是我们的!你不能……” 她泣不成声,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摇摇欲坠。
格瑞跪在狼藉中,仰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属于母亲的倔强守护。他沾着血和牛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最终无力地垂下。他不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更加沉默地、近乎自虐般地继续清理那片刺目的污秽。鲜红的血珠,一滴,又一滴,无声地落在白色的奶渍里,如同无声的控诉和绝望的挽歌。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这片被痛苦和恐惧笼罩的方寸之地。
***
医院走廊冰冷的光线,白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而尖锐的气息。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产房厚重的门紧闭着,像一个隔绝生死的结界,门内偶尔传出的、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门外守候者的神经。
格瑞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背脊挺得笔直,僵硬地靠在冰冷的金属长椅旁。他没有坐下,仿佛那椅子是烧红的烙铁。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紧握成拳,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绷得失去了血色,发出细微而瘆人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
助理陈默站在几步之外,大气不敢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老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实质般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濒临爆发的狂暴。老板的银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的额角,那双深邃的紫眸死死地盯着产房紧闭的门,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猩红,仿佛随时会冲上去将那扇门撕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内传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微弱,间隔越来越长。格瑞的呼吸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
突然!
“呃啊——!” 一声极其痛苦、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嘶喊穿透厚重的门板,清晰地刺入格瑞的耳膜!那声音属于祁奥阳!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格瑞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猛然炸开!
陈默惊骇地看到,老板那只紧握成拳的右手,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身侧那张坚固的金属长椅椅背上!
坚硬的合金扶手,在那一拳之下,如同脆弱的枯枝,瞬间向内凹陷、扭曲、变形!断裂的金属茬口狰狞地刺穿出来,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鲜血,几乎是瞬间就从格瑞紧握的拳头指缝间汹涌地涌了出来,顺着扭曲变形的金属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陈默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瞬间骨肉与金属硬碰硬的剧痛!可老板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砸完那一拳后,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那双猩红的紫眸死死地盯着产房的门,里面只剩下一种不顾一切的、要摧毁一切障碍的疯狂!他沾满鲜血的拳头再次扬起,目标直指那扇紧闭的门!
“先生!不能进去!” 陈默魂飞魄散,几乎是扑上去死死抱住了格瑞的手臂,“医生在里面!夫人需要医生!您冷静!冷静啊先生!”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拖住格瑞那如同失控野兽般向前冲的身体。
就在这时——
“哇——!哇——!”
一声嘹亮、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骤然穿透了产房厚重的门板,清晰地、有力地传遍了整个压抑的走廊!
那哭声像一道无形的魔法,瞬间冻结了格瑞所有的疯狂动作。
他扬起的、沾满鲜血的拳头僵在半空。猩红的眼眸里,那毁天灭地的风暴骤然停滞,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茫然的空白所取代。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产房紧闭的门,仿佛在确认那声音的真实性。
哭声持续着,充满了宣告新生的力量。
产房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用小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襁褓。
“恭喜,是位……” 护士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轻松和喜悦。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高大、沾着鲜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格瑞根本看都没看护士怀里的襁褓一眼。他那双沾着血污和冷汗的、冰冷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护士的双臂,力道之大让护士痛呼出声。他布满血丝的紫眸死死地、如同利刃般钉在护士的脸上,嘶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血块:
“我妻子呢?!” 他的声音嘶吼着,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疯狂,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阳阳她怎么样了?!”
护士被他吓得脸色煞白,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压迫感,哭声更加响亮。
“夫、夫人很好!只是太累了,睡着了!母子平安!是男孩!” 护士慌乱地快速回答。
“母子平安”四个字,如同最强的镇静剂,瞬间注入了格瑞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抓住护士手臂的力道猛地一松。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高大挺拔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重重地靠在了身后那面冰冷刺骨的墙壁上。
墙壁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刺入他的脊背。他沾满鲜血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鲜血顺着扭曲变形的手指,滴滴答答,在雪白的地砖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他仰起头,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出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那双猩红的紫眸,此刻失焦地望着走廊惨白的天花板,里面翻涌的恐惧和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片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空茫。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
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护士怀中那个依旧在嘹亮啼哭的小小襁褓上。那目光里,没有初为人父的狂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疲惫、余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走廊里,婴儿的哭声,男人沉重的喘息,以及浓重的血腥味,交织成一首惊心动魄的新生序曲。
***
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温室顶棚,被过滤成温暖柔和的金纱,均匀地洒在每一片舒展的叶片和每一朵盛放的玫瑰上。馥郁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在暖融的空气中静静流淌。这里是祁奥阳的王国,也是家中最宁静温暖的避风港。
祁奥阳穿着舒适的亚麻长裙,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藤编摇椅上,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珠宝设计年鉴。她微微低着头,一缕乌黑的发丝滑落颊边,神情专注而沉静。五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只是眉宇间那份属于母亲的温柔,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宁静的力量。
不远处,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草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
那是个小男孩,大约四岁的模样。一头柔软微卷的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如同月光的碎片。他继承了父亲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正微微蹙着小小的眉头,神情专注而认真,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他穿着一身整洁的背带裤和小衬衫,面前摊开着一张几乎和他身体一样大的画纸,旁边散落着五颜六色的蜡笔。
男孩——格瑞云起,正用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一支深蓝色的蜡笔,在画纸上用力地涂抹着。他画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神圣的使命。画面上,是一个由大片深蓝和紫色漩涡构成的、梦幻般的星云。星云的中心,用明亮的黄色和白色蜡笔,勾勒出一个穿着长裙、长发飘飘的侧影——那是妈妈。在妈妈身影的周围,无数颗细小的、用金色和银色点亮的星星,正围绕着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玻璃房子旋转、闪烁。玻璃房子里面,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穿着粉色裙子、扎着两个小揪揪的身影。
祁星遥穿着粉色的蓬蓬纱裙,像一只误入花丛的、不知疲倦的小粉蝶。她顶着一头乌黑微卷的、和她妈妈如出一辙的头发,用红色的绸带扎成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一颤一颤。此刻,她正踮着脚尖,在一丛开得最盛的粉色“龙沙宝石”玫瑰前忙碌着。她的小手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把儿童安全剪刀,神情严肃,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花枝,粉嘟嘟的小嘴微微撅起,正在努力地、试图剪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花。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花枝应声而断。
“耶!剪到啦!” 祁星遥立刻欢呼起来,小脸上绽放出大大的、得意的笑容,露出一排珍珠般的小乳牙。她宝贝似的捧着那朵还带着露珠的粉色玫瑰,转身,像一阵粉色的小旋风,飞快地冲向正安静画画的哥哥。
“哥哥!哥哥!你看!” 她把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献宝似的举到格瑞云起面前,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给妈妈的!香香!”
格瑞云起被打断了作画,小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抬起那张和父亲如出一辙的、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紫罗兰色的眼睛看了看妹妹兴奋的小脸,又看了看她手里那朵颤巍巍的粉玫瑰,小嘴抿了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自己摊开的画纸往旁边挪了挪,给妹妹让出一点位置,以免蜡笔被碰掉。
祁星遥毫不在意哥哥的“冷淡”,或者说早已习惯了。她把玫瑰小心地放在哥哥的画纸旁边,又一阵风似的跑开了,目标是另一丛开满白色小花的“藤冰山”。她小小的身影在花丛间穿梭,裙摆飞扬,像一颗跳动的、充满活力的小星星。
温室里,阳光静好。玫瑰的芬芳中,混合着蜡笔的淡淡甜香。哥哥沉静地涂抹着他的宇宙星辰和玻璃花房,妹妹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为妈妈采集着她认为最美的花朵。祁奥阳的目光从年鉴上抬起,温柔地落在草地上这一静一动的两个小身影上,唇角无声地弯起,眼底盛满了比温室阳光更暖的笑意。岁月仿佛在这里凝成了蜜糖,流淌着无声的歌谣。
***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暮色中渐渐模糊。书房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进行着一场气氛凝重的跨国视频会议。屏幕分割成数个小窗口,不同肤色、不同时区的高管们神情严肃,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K线图和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格瑞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背脊挺直如松。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深邃冷峻的眉眼。会议似乎进入了僵局,北美分部负责人正语速飞快地阐述着某个关键数据点的异常波动,语气带着明显的焦灼。
“……综上所述,先生,我们初步判断这次波动源于竞争对手在亚太区突然释放的利空消息,市场恐慌情绪正在蔓延,如果不能在明天开盘前拿出有效的对冲方案,恐怕……”
格瑞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垂着眼帘,浓密的银色睫毛在冷白的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有那习惯性放在桌面上的、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正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极其规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胡桃木桌面。
嗒…嗒…嗒…
那声音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如同精准的节拍器,敲打在每一个与会者的神经上,透露出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压迫感。整个视频会议的气氛因为他这细微的动作而变得更加凝滞沉重。屏幕上的高管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决策者的最终裁决。
就在这时——
“砰!”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一个银白色的小小身影炮弹般冲了进来,像一颗闯入精密仪器的流星,瞬间打破了书房内冰冷凝滞的气氛!
是格瑞云起!
小家伙跑得小脸通红,柔软蓬松的银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他穿着一身整洁的蓝色小海军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几乎比他上半身还大的画框。那双深邃的紫眸此刻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星辰,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沉静,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和激动!
“父亲!父亲!”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清脆的童音带着喘息,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响亮,瞬间盖过了视频会议里北美负责人的汇报声。
格瑞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视频会议屏幕上的所有高管都愣住了,脸上露出惊愕、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北美负责人的汇报戛然而止。
格瑞缓缓抬起眼,目光投向门口那个莽撞闯入的小身影。深邃的紫眸里掠过一丝被打断工作的不悦,但当他看清儿子脸上那罕见的、几乎发光的兴奋时,那丝不悦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底色。
格瑞云起完全无视了巨大的投影屏幕和上面那些目瞪口呆的“陌生人”。他抱着沉重的画框,吭哧吭哧地冲到巨大的书桌前,因为个子太小,只能踮着脚尖,费力地将那幅巨大的画作举高,努力想越过桌面让父亲看得更清楚。
画面上,正是那幅祁奥阳在温室里见过的《妈妈在玻璃房种星星》。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画面更加震撼:深邃浩瀚的紫色星云如同漩涡般旋转,中心穿着长裙的妈妈身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小小的玻璃房子如同宇宙中的孤岛,里面那个粉色的小身影清晰可见。
“父亲!看!” 格瑞云起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他一只小手指着画面正中央那颗最亮的、被无数小星星环绕的星球,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穿透了寂静的书房,也穿透了视频会议的麦克风:
“这颗星!最亮的这颗!是我画的!”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宣布,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不容置疑的骄傲,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一个伟大的发现:
“——它叫‘星遥’!”
稚嫩而响亮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书房里激起清晰的回响。
投影屏幕上,所有高管脸上的惊愕瞬间被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柔和所取代。紧绷的会议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童真和爱的宣告,而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松动。
格瑞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儿子高举的画作上,落在那颗被命名为“星遥”的、最亮的星球上。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在明亮的灯光下,极其缓慢地、清晰地柔和了下来。那总是紧抿的、线条冷峻的唇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没有责备儿子的冒失,也没有立刻回应会议。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儿子汗湿的银发小脑袋上,带着一种无声的肯定和纵容的温度。然后,他才缓缓抬眸,重新看向投影屏幕,深邃的紫眸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会议暂停十分钟。” 他的声音沉稳依旧,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屏幕上的画面瞬间切换成了待机状态。
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人。格瑞从巨大的皮椅里站起身,绕过书桌,在儿子面前蹲了下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变得与小小的孩子平齐。他伸出宽厚的手掌,不是去接那沉重的画框,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拂去了儿子额角沾着的一点绿色蜡笔屑。
“画得很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属于父亲的、特有的肯定力量,清晰地传入格瑞云起的耳中。
小家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最璀璨的紫水晶,小脸上绽放出比得到全世界糖果还要满足的笑容。他用力地点着小脑袋,抱着画框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仿佛抱住了整个宇宙的星光。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地上的星河。书房里,明亮的灯光下,父亲蹲在小小的儿子面前,指尖拂过孩子额角的碎发,目光落在孩子怀中那幅名为《星遥》的画作上。浩瀚的宇宙星辰,此刻温柔地落入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
巨大的玻璃温室沐浴在午后最慵懒的阳光里,顶棚滤下的光线温暖而柔和,如同流淌的金色蜜糖。空气里浮动着几百种玫瑰交织成的、馥郁得令人沉醉的甜香。这里是祁奥阳精心打造的王国,每一片花瓣都沐浴过她的目光,每一缕香气都浸染着她的心血。
温室中央,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小圆桌旁,祁奥阳正低头整理着一大捧刚刚采摘下来的“朱丽叶”玫瑰。暖橙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燃烧的小太阳,散发着温暖而甜蜜的气息。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针织长裙,乌黑的发丝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边,阳光在她光洁的侧脸上跳跃,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满足的柔光。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熟悉。
祁奥阳没有回头,只是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她知道是谁。
格瑞走到她身后,停住脚步。他身上还带着刚从公司回来的、一丝室外微凉的空气和极淡的冷冽须后水气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一片带着他体温的阴影。
祁奥阳将最后一支玫瑰插入水晶花瓶,调整好角度。她刚想转身,却感觉到颈间传来一点微凉的触感。
低头一看,一条设计极其精美的项链已经静静地垂落在她白皙的锁骨之间。
链身是极细的、泛着温润光泽的白金,如同夜空蜿蜒的星河。而坠子,是一朵由无数细小的钻石和深蓝色蓝宝石镶嵌而成的、半开半合的玫瑰。花瓣的形态逼真而充满生命力,边缘巧妙地融入了抽象的星云漩涡线条,蓝宝石的深邃与钻石的璀璨交织,如同将一片凝固的星空与一朵盛放的玫瑰完美融合。在玫瑰中心的花蕊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泪滴形状的、颜色极其稀有的浅紫色蓝宝石,散发着神秘而温柔的光芒。
荆棘玫瑰与星穹宇宙。这是Rq工作室最负盛名的设计语言,也是她灵魂的烙印。
“这是……” 祁奥阳惊喜地抚摸着那冰凉而华美的坠子,指尖能感受到每一处精妙的切割和镶嵌。
“荆棘星穹。” 格瑞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你的‘永恒’系列首件高定。”
祁奥阳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这个系列,这是她孕育了五年、倾注了无数心血、即将在巴黎古董双年展上震撼亮相的巅峰之作!主题就是“荆棘玫瑰”与“宇宙星穹”的永恒对话。而“荆棘星穹”,正是整个系列的核心灵魂之作!它竟然……被他提前拿到了?还这样……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转过身,仰起脸看他。阳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银发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双深邃的紫眸正沉沉地凝视着她,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惊喜的脸庞,也倒映着那朵在她颈间绽放的、融合了星辰与玫瑰的璀璨光芒。那目光专注而深沉,带着一种沉淀了漫长岁月的、无言的承诺。
“为什么……” 她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格瑞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角。他的目光从她惊喜的眼眸,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颈间那朵璀璨的“荆棘星穹”上。他的指尖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珍重,抚过那朵冰冷的宝石玫瑰,抚过那象征星云的漩涡线条,最终停留在中心那颗小小的、独一无二的浅紫色蓝宝石上。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透过冰冷的宝石传递到她的肌肤。
“因为,”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大提琴最醇厚的低音弦,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的心上,带着穿透时光的力量,“从你笨拙地递出第一杯牛奶,到荆棘丛中盛放出整个星穹……”
他微微停顿,深邃的紫眸如同最沉静的宇宙,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那里面,是穿越了所有黑暗、痛苦、分离与救赎后,沉淀下来的、足以对抗时间洪流的、永恒不灭的星光。
“……你,就是我的永恒。”
祁奥阳的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模糊。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倒映着星辰与玫瑰的眼眸,看着那里面只属于她的永恒星光。巨大的幸福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不再说话,只是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带着泪水的脸颊深深埋进他带着冷冽气息却无比温暖的颈窝里。
格瑞有力的手臂也瞬间收紧,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她馨香的发顶。
阳光穿过玻璃顶棚,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在生机勃勃的玫瑰花丛上。馥郁的花香无声流淌,萦绕着颈间那朵绽放着星穹光芒的玫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温柔地停滞,凝固成永恒的诗篇。荆棘缠绕的过往,终于盛放为无垠星穹里,永不坠落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