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颇有些检验成果的意味,一些凭着中考超常发挥的人到底是“捡漏”还是真有实力,也可以初步有个定论。
然而薛露凝考得非常差,是班上的倒数第十,全级四百三十五名,骤然从前六十四名掉出了前三分之一,她备受打击。
虽然各科的分数陆续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预感,但当她跟陈竞一起去看成绩,发现自己的名字跟她隔了十几页时,还是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她看着看完自己成绩向她走来的陈竞,觉得自己跟她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排名低带来的羞耻感让她很难直视陈竞的眼睛,她藏好自己被失败打击的垂头丧气,想不着痕迹地恭喜她的成绩,却在开口的时候哑了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应该这样的,陈竞是朋友,不是她的对手,她自己因为各种原因没考好的不是吗?是她依赖着以前那些不求甚解的小聪明、没有把学到的知识完全弄懂,在关键的地方就那么含混过去,从成为家人眼里的好学生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么做的,她以为能永远这么糊弄过去。
但是进到这个班,她发现学习不是这么轻松的事,她应该更用心的,比如少睡一点觉少看一点课外书,如果她能更努力一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觉得成绩好的朋友离自己那么遥远了。
陈竞走过来,没有看她的排名,只是问她:“看完了吗?看完就走吧,这太挤了。”语气跟平日里没有一丝差别。
当然是这样,薛露凝想,强者不会想象弱者,她只要关心在她前面有哪些人就好,怎么会在意自己的身后有什么呢。
但是下一瞬,她又为自己这么冷酷地揣测朋友而愧疚,陈竞本来也不是在乎排名成绩的人,她怎么会因为这些影响到和自己的关系呢?
陈竞没有回头地走在前面,她作为一个不怀好意、垂头丧气的失败者跟在后面,心里涌动着好多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一想到还要带着这样的成绩回家,她更觉得无法交待,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然而一到教室,就有更多的考验在等待她。
第一件应该算好消息——这次月考之后要按最新成绩重新排座位,她终于可以远离那几个讨人厌的男组员,而且组里这次有一个女生。
第二件或许也算好消息,如果不结合第三件事看的话——月考之后的两个礼拜学校会组织艺术节,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个人也可以单独申报项目。
第三件就是纯粹的坏消息,还和第一件事有关——刚开学没多久班上选班干部,每组推选一位,不用怀疑,在那个讨厌的组里,这种跟学习无关且有可能影响成绩的事当然会落在她头上,于是她当选了班上的文艺委员,天知道她身上有多少文艺细胞。
而艺术节,当然是文艺委员的事。
所以她根本来不及为成绩难过多久就要头痛于艺术节出节目的事。
薛露凝,一个不会跳舞不会唱歌被问到特长只会说看小说的人,在重点班上排名倒数的人,既要想面对一群不够团结的书呆子能出什么节目,又要考虑怎么找时间排练不让同学抱怨影响学习,还要准备节目的其它琐碎事情,她从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么为难人的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些,因为班上还有另一个文艺委员——任真。
任真显然比她更具有文艺细胞,在开始准备艺术节节目之后两人获准不用跑操(下令的班主任不是很乐意)的第一次“课间操会议”上,任真的想法犹如滔滔黄河水奔流不息。
“最简单的就是合唱吧,但是感觉没什么新意,而且咱们班这样的应该也唱不过别人。”
“跳舞要求有点高,我看女生还能挑一挑,男生看着就一个个四肢不协调的。”
“或者诗朗诵?我们可以搞个类似‘上下五千年’的专题,让大家穿上不同朝代的衣服边演边背诗。算了,听着不错演出来说不定干巴巴的。”
“不知道班上有没有人会乐器,找几个人组个乐队什么的多酷!”
薛露凝用崇拜的目光看她,觉得这个人真靠谱啊,有个人陪自己面对难题感觉心里安定好多,而且她的成绩也在下游,这让她更有一种找到同类的安全感。
“半天光我说了,你有什么想法也说出来听听?”任真突然意识到对面这位同学一直没开过口。
“我……我没什么想法,我觉得你说的挺好的,你决定就行。”薛露凝老老实实地说。
“你想偷懒是不是?说让我决定其实就是想把事推给我然后自己找时间去学习是不是?”任真的表情严厉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的想法很好,我从小没什么艺术细胞,不会画画不会唱歌跳舞,也没当过班长什么的组织过什么活动节目的。一开始听到要让我来搞这个艺术节我真的觉得天塌了,我什么也不会啊,成绩又差,怎么能完成这个任务?要是让我一个人干这件事我一定会搞砸,不,搞砸还是着手做了的结果,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开始做这件事。幸好有你,你这么有想法,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真的,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薛露凝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心里话噼里啪啦地倒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能在一个不算熟的同学面前讲真心话,明明这些话她跟陈竞关佩晓都说不出口。
但说出来好像真的有轻松一点,她觉得心口压的那块石头稍稍小了一点。
“你还真是不禁吓,我就是唬你呢,怎么什么都跟我说。你这么老实很容易受欺负的。”任真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被这样直白地袒露心声,她也很难不回应些什么。
“我之前也没干过这种事,但你不觉得其实挺好玩的吗?你决定表演什么节目,你决定谁去表演,你决定排练时间,这么多的‘你决定’攥在手里,你却只想着‘配合我’,那有什么意思?毕竟你想想,你虽然是因为怕‘负责’而逃避‘决定’,但无论结果如何,‘负责’的不只是我们两个人,还有参与表演的每一个人,别让自己背负那么重的负担。再说了,就算拿了倒数第一又能怎么样呢?这只是一次艺术节,又不是什么决定生死的大事。”
“还有你前面说的,‘成绩又差’”她突然皱起眉头说道,“这跟你当文艺委员有什么关系?当文艺委员又不看考试成绩。”
薛露凝还在回味前面的“决定”和“负责”,猛然听到这里以为任真也在介意被说“成绩差”,于是讪讪地“嗯”了一声,决定以后不在她面前提成绩的事。
总之关于艺术节节目的第一次会议,并没有确定出关于节目的任何一项事宜。